听完九尾白狐的诉说,碧曼闭上眼睛,两眼之间轻轻皱着,痛苦挂在她的眉间。
九尾白狐无声无息的走到她的身边,凝视着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梵雷诀’突破第五重之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情缘吗?”
碧曼没有说话。她现在已经知道,修炼“梵雷诀”到第五重以后,她所有的情欲都将被阻断。可就这样断了情,她甘心吗?
她和水若痕认识,有五百年了。五百年沧海桑田,五百年蹉跎岁月,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可以有爱的,只不过,只不过她从来都不懂‘爱’。
狐族通常要经过千余年的艰辛修练,才能成为高等级的妖师。成为高等级的妖师之后,剩下的修炼之路,完全取决于每只狐自身的造化。而作为狐族中最顶级的灵狐,成为高等级妖师的时间也需要至少五百年。而碧曼这五百年的修炼之路,一直是水若痕陪着的。
这么多年的逍遥自在、欢喜爽快,一直是因为有个精灵可以陪她笑,陪她哭,陪她闹,无论她惹出多大的祸患,那个精灵都不会怪她埋怨她,而是默默地承受她所造成的一切后果,暗暗地为她收拾各种残局。五百年前,她是三百岁的灵狐,水若痕是六百岁的精灵,如今五百年过去了,水若痕逐渐成熟,并继承了精灵王子的爵位,而她却依然是个孩子,依然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想当中,依然单纯可爱傻里傻气。
原来她的羞涩,她的古怪,她无缘无故的脾气,她对蜜雪儿发自心底的讨厌,她懵懵懂懂的不可言状的感觉,都是一种情愫,一种被九尾白狐点破的“爱”。
是啊,五百年的空虚寂寞,正因为有了水若痕,她才得以驱除;五百年的烦恼忧愁,正因为有了水若痕,她才得以消散;接近水若痕时,她总是没来由地开心;远离水若痕后,她又是没来由地烦躁;见水若痕跟别的女孩交好,她莫名其妙地发火;得知水若痕被人招惹,她必然亲自为水若痕出气;发现水若痕生病,她从早到晚地陪床,不辞辛苦;知晓水若痕有难,她从来都不顾一切地奔去,竭其所能,拼尽全力……
如果不是因为她就要突破“梵雷诀”第五重,恐怕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胸口的红印是修炼‘梵雷诀’所化。“梵雷诀”阻断了她的爱欲,让她永远不会去‘爱’!
“去吧,”九尾白狐说道:“去了却你的情缘,去结束你的过去。在你突破‘梵累诀’第五重之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三天之内,你必须回到这里,去开始你的苦修之路。整个狐族的命运都落在你的身上,族长拜托了!”
碧曼清楚九尾白狐的这一声“拜托”有千斤之重。并不是每一只灵狐都有资格修炼“梵雷诀”的,也不是每个修炼“梵雷诀”的灵狐都具备突破第五重的潜质。作为这一代最有希望突破“梵雷诀”第五重的灵狐,她真的是承载了全族的希望。
碧曼看着九尾白狐,心中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如果族长能一直瞒她下去,永远不让她知道“梵雷诀”禁欲一事,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去想,永远都不会去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便也是一生了。但是族长让她知道了什么是‘爱’,让她知道了她可以去爱别人,她又怎么能不心动,怎么能不心痛?她是走向“情”之所系的水若痕?还是走向“理”之所归的九尾狐?或者,抛弃一切,遁入荒山,情爱空空,责任空空,一切空空?她心里凄楚无比,却无法排解,仿佛听见了她那么多年快乐生活着的水晶宫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消失不见。
九尾白狐注意到碧曼脸上有种真切的痛楚,那痛楚似乎在她整个身体里燃烧,要把她烧成灰烬。九尾白狐愤恨起魔灵岛上永无休止的战争,愤恨起强大种族对弱小种族的凌辱。狐族没有斗气,没有魔法,没有召唤术,没有神术……那些可以不用禁欲的功法,狐族统统没有。狐族有的,只是倾国倾城的白狐,用于魅惑强大的敌人;只是无情无欲的“梵雷诀”,用于战胜强大的敌人。人族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肆意决定其他种族生死的程度,狐族当然不得不反抗人族强权,总不能束手就戮吧?既然“梵雷诀”是狐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狐族当然会紧紧地抓住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无论牺牲多少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