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被闹钟叫醒的。
早上了。
他坐起身来,拉开窗帘,没料到天气预报处出了错,竟然是个阴天。
铅灰色的云朵沉甸甸压在天际。
没有明媚的阳光。
奇了怪了。周念暗忖,是因为梦里一直在逃跑吗?他今天觉得身子好沉啊。
周念去卫生间洗漱,冷水一浇,才略清醒了些。
可能是因为没睡好,所以才这么疲乏吧。
周念往书包里装上毛巾、水壶、球鞋,还有一套制服。
他是今天校运动会开幕会,每个班都要出个出场创意,班主任用班费给所有学生都买了制服,他的这套因为他是领队人,所以不一样。是一套有些像指挥家礼服的演出服。
出发前。
周念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戴小金核桃,确认戴了,放进领口里,骑车出门。
空气闷湿粘稠。
天上的云像是凝固住,没有一丝风。
周念穿着长款运动服,骑了一个斜度很大的上坡,热出了小半身汗。
十字路口。
红灯。
周念停下等绿灯。
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到他的鼻子里,周念起初没太注意,他以为是路边绿植花朵的香气,或是谁擦了香水。
他随意地往路边看了一眼,看见一个穿女式西装的姐姐身体靠着墙,慢慢往下蹲在地上,一脸痛苦。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但大家只是看一眼,没人上前。
周念立即调了车头,到她身边,边停车边问:“姐姐,你怎么了?”
同时,他发现,香气正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周念隐约感觉不对劲,他有点想离开,犹豫了下,看对方苍白的脸色,到底于心不忍,还是问:“要送你去医院吗?”
女人虚弱地摇摇头:“不,不用。没事,你不用管我。”
倒显得他好像在多管闲事。
恰在这一刻。
绿灯了。
人流车流再次流动起来。
周念看了一眼绿灯,他也该走了。
周念往前走了两步。
发现车推不动。
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不自觉地捏紧了刹车。
周念叹口气,停好车。
他快步往回跑,轻轻拉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衣袖,极小声地问:“姐姐,你是oga吧?没吃药吗?”
对方有些惊惶地看他,周念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说:“我是还没分化的小孩子,你不用怕我的。”
女人才放松了一些,仍有三分戒备。
周念脑子一热,直接把自己的项链吊坠拿出来,打开,倒出里面的两颗药,说:“给你。是oga信息素抑制药。吃吧,吃了应该就舒服了吧?我只有这些,够吗?”
女人显然不太相信,没有接。
周念挺着急地说:“真的是。没骗你。”
也许是因为太难受;也许因为周念的目光太干净太真诚。
最后,她还是从周念的手上拿了药。
没有水。
直接干吞下去了。
她的脸上还是一片病态的坨红,有气无力地同周念说:“谢谢你,小同学。”
周念担忧地说:“没关系。”
周念很怕对方会问自己为什么随身携带oga抑制药,为此提心吊胆。
但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
尽管已经吃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发作。
正好旁边有个小公园,周念把她扶到长椅上坐着,还陪了她十分钟,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假如有人经过注意到这里,周念比她本人还紧张,一副随时要站起来保护她的架势。
直到女人脸色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而他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周念才说:“姐姐,不好意思,我还要上学,我先走了。”
周念刚站起来,就被人拉住袖子。
她问:“你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周念退得更快,摆摆手:“我、我不是什么人,你就当我是个路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念逃了。
明明是做了好事,他却没多高兴。
因为他知道,他不透露姓名并不是因为品德高尚,不是要做好事不留名。
而是出于卑劣的念头。
是因为他不想跟oga被归为同类。
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一跳一跳,控制不住地燥热不已。
他自我安慰着,没事的,他不会那样的,他马上就去偷偷把腺体摘除手术给做了。
周念回到十字路口。
仍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已同他离开时换了一批人,尽是陌生面孔,互不关心,去往不同方向。
“啊。”周念傻眼,低呼出声。
他刚才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因为事出紧急,忘了上锁。他以为只是稍微走开一会儿,他还在那么近的地方,才抱着侥幸心理。
但现在路边哪有他的自行车?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