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冯氏的寿辰过了以后,小李氏发觉往自家府里头来拜访走动的内眷多了起来,便是平日里并不如何亲近的人也多有带着女儿来了坐坐的。
一开始小李氏还没有醒悟,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些来拜访的贵妇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些个本来交情很普通的贵妇人们来访,那巴望的是宫里头的皇长子。不知不觉的,这皇长子过完年都要有十五岁了。
最近几年中国社会成婚的年龄普遍有所提高,但不分男女到了十五岁也确实该相看起来了,特别是女方,早做准备的话,十二三岁都已经订好人家了。
可这事儿,皇宫里不吭声,小李氏怎么敢擅作主张。而等到小李氏与李皇后通过风之后,才愕然警觉,自己的这位小姑子真的已经今非昔比了。
小李氏说到了几个上门来拜访的伯候夫人,李小妹竟然立刻就能把那家的女儿形貌品行说个七七八八。
原来在小李氏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李小妹已经早做了准备了。
“这张弛家的女人生的真真叫一个俊,俩眼睛水灵灵的,皮肤跟白玉一样细……”小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可惜,这样好的女儿却根本就不再皇后的考虑之中,因为啊张弛当初没让女儿去上学。
张弛是太上皇的心腹,年纪不大,能力也不错。这几年一直管着军部,虽然军部的权利这几年中被大都督府拿走了很多,张弛这个没带过一天兵的上将军同时兼任的还有后勤部的副部长,那也是一个绝对的权力人物。而且陈鼎若是能与张家女儿定下亲,李家与太上皇的那批老人也算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可以从容的将那批老人纳入自家麾下。这很自然的那批人也加深了自己与皇帝的亲密联系,两边都打成儿女亲家了么。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但张弛家的闺女就满足不了陈鸣选儿媳妇和女婿的一条前提——必须上过学。儿媳妇至少成均中学毕业,女婿必须再高上一层。
小李氏听了叹息不止,李小妹也神情怏怏的。陈鼎要是跟张家的女儿定下了亲事,那支持力量上的瘸腿一下子就能治好,从一条腿走路变成绝对的两条腿。可惜啊,没缘分。
小李氏劝道李小妹说:“再怎么该叹息的也不是娘娘,张家哪配啊,那是张家小娘子没福气。这事儿要传出去,该被人笑话的是张弛这个老古董。”
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而丢掉了如此一番造化,这事儿传出去了,真是只有张弛被笑话了。
甚至在政治上一直很追随皇帝指示的张弛被打上一个‘守旧派’的标签都很有可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朝鲜的内附表奏送到南京,然后被陈鸣毫不犹豫的拨回,这至少要往来走个三趟才行。皇长子要相看了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南京城,一些好事者甚至就专门盯着李家的大门,瞧着究竟是谁家夫人会带着女儿上门。
而同时,陈鸣选择儿媳妇和女婿的标准也公布于众了。
南京官场上如张弛这样的勋贵重臣之家,凡是当初对成均中学嗤之以鼻的,现在都郁闷的吐血。
而这个消息在被公开之后,瞬间里举国上下对于孩子上学的热度都提高了不少。
陈鸣这个皇帝做的也算是专业了。把自己的孩子的婚事都拿来做媒介,狠狠地给中国教育的变革填了一个砝码。
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报纸在十月的初冬中细细数了一下当朝的勋贵重臣之家,凡是年纪合适的都罗列出来,结果这当中有的人家甭管儿女是多么出众,也瞬间被提出了这个局。
张弛就榜上有名,这真的是很悲催的一个事情。
“叫新闻出版总署好好地把把关。堂堂朝廷大员,因为此事受人褒贬,有失体面。”
直到陈鸣发话了,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可皇帝真正的态度谁都能瞧明白,要是皇帝真的以为不应该,那早就应该下令了,何必等到全天下都恨不得传个遍,才出声喊停呢?
这段日子里陈鼎的情绪不是很好,他突然间的意识到自己真要变成一个大人了,这都要说媳妇了。
要是放到满清,虚岁十四五岁的皇子阿哥早就定好亲,甚至都已经成婚了。就比如雍四儿,成婚的时候才十三岁,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更要比他还小三岁。
“表哥不比我还大?怎么就没人给他提亲?”
陈鼎现在就觉得谁看到他,有隐隐有股调笑感,他在学校上课,那更是锋芒在背,如坐针毡。
往常他还敢带着小兄弟往女校那里瞅上两眼,现在么,那是有多远就离多远。
他耳朵眼里就被隐隐的嗤笑声给填满了。
“说什么昏话?你表哥那是被耽搁了,你舅舅的爵位还没有下来,总要等到有了爵位才好议亲。不然女方还不给背上一个谄上的坏名声啊。”
陈鼎跟李小妹说话期间,李琨的长子李皓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他穿着一件儿月白色的常服,外头也没罩着褂子,只在腰间束了一条蓝色的腰带,衣服和腰带上都用银线绣了云纹儿。衬着李皓越来越高挑的身材,沉稳的气质,真是叫李小妹越看越满意。
李皓离开鲁山的时候是还小,但是他过了十二岁后,李琨就没有再对他隐瞒自家的来历。心中怀着如此的大秘密,一压就是几年的时间,再毛糙的性质也给磨练的沉稳沉重了。
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
与李皓相比,已经显的比较老城的陈鼎都像小孩了。不过这样也好,陈鸣就挺满意的。李皓这种小大人模样在他眼中可不是值得表扬的好事情,而是对孩子天性的一种压抑,不利于小孩心灵的健康成长。陈鸣看自己儿子就觉得挺美的。
陈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有些无聊和没劲的从荷叶样的碧玉盘子里头抓了一只新会柑,一上一下地抛着,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外头滑滑梯上正玩的愉快的弟妹,如同发愁的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
这地儿不是皇宫,而是皇宫外的游乐园。费时几个月,十几万花下,入了冬天的时候,这东西终于建好了。而一旦建好,这儿的每个休息日就成了皇子公主们的天地,很快的一些年龄不大的勋贵儿女也被邀请了来玩儿。没有几天,这游乐园在南京城就出名了。
李小妹看着一脸惆怅的陈鼎一声嗤笑,“从哪学来的这幅懒痞样儿?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要是让你父皇看到了……”最后‘哼哼’冷笑一声。
陈鼎不以为然,“娘,横竖又没有外人,装那副一本正儿八经的模样做啥?”
“没这么坐过的人才是一大损失。那种舒服劲……,谁做谁知道。”
李小妹当然不是没见过人这幅模样,可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正儿八经,端庄的惯了,再看到这幅懒痞样,那怎么着都不是一个滋味。“赶紧坐好。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
陈鼎有些不情愿的直起腰杆,一旁的李皓终于开口了:“姑母放心,大皇子是个心里有数儿的人。性子好,既不会平白得罪人,又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在学校里,不仅功课拔尖,体育也是拔尖儿的。可笼络了好一帮人呢。”
游乐园里,这一天又是一个欢歌笑语的日子。但是距离游乐园不远处的一家宾馆中的佐藤凉一,此刻却是愁眉苦脸。
他到上海不多久就从外贸银行口中得知了荷兰人的变故,听到荷兰人要跟英国翻脸,而去同高卢公鸡亲热,佐藤凉一人都要崩溃了。这个时代的日本可是一个很开放的日本,很多人都清楚的了解如今的国际局势,也知道这些金发碧眼的红毛鬼的来龙去脉,知道欧洲那边的局势是什么一个样子。
现在的荷兰人比起大不列颠王国那就是一坨翔,两边翻脸了,荷兰人就只有被英国人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可能。但这不是佐藤凉一需要担心的,佐藤凉一担心的只是日本的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