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不过是帮几个姐妹画了一下眉眼,她们却嚷嚷着让我上台。可今日货船上是王爷宴请将军之子,岂能胡来!我当时就拒绝了。
可还是拗不过几个姐妹要听我弹奏琵琶,我年纪不大,总是要听她们的,于是乎,就有了下面的事:
烟花三月,静静的湖面上闪着微波,几艘灯火通明的大船在湖上行驶,船身的玉帛左右摇晃,妩媚的舞女们摆动着杨柳腰肢,闻着起起落落的琵琶声,时而翻飞跳起,时而蜻蜓一点,如妖艳的花魅。
“图达公子,可还满意?”一王爷对身边的将军之子,这个英气逼人,经常沉默不语的男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望能从他手中赎回自己的爱妃。
“挺好。”
名图达的公子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角落里不知所措的姑娘,手指转动酒杯,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
王爷顺势一看,就见舞女中有个穿着颇为朴素的姑娘混在其中,抱着一把玉面琵琶傻傻地站着。
他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大红灯笼挂起,大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头戴大红发带,身穿大红喜服,这个经常沉默,让人觉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他头一回喝的酩酊大醉,看见一个人就拉住他大笑,像是要把自己二十多年来失去的笑脸弥补回来。可是他的笑非但没有令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家仆把他送到洞房门口,这男人竟然一下子趴在门外小声抽泣了起来。
我听到巨大的声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正要解了红盖头去看一看,想起爹娘的吩咐:这红盖头只能是夫君揭开,只能是那个男人!其他人,自己,都是不能动的,否则就会痛苦一辈子。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乖乖坐好。等了一会儿,那个男人混着酒味坐在床边,我羞得低下了头,看见一只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抓住我的手。
“我可以称呼你为……夫人吗?”他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我。
没想到这蛮子还挺心细!
我点了一下头。
揭了盖头,我差点忘了呼吸。帮姐妹们描眉画眼,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男子画眉,也见过不少。可是一抬头,这人倾尽所有,叫人挪不开眼。
蛮人的一身黝黑色皮肤,嫁过来之前我还担心,这万一要是熄灯之后看不见他该怎么办,这下子不用担心了!他的脸又白又嫩,要不是眉毛微微上翘,显得有几分英气,真像个小白脸,是个天然的画卷,让人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做些什么……
一夜欢快之后,睁开眼睛就和他的眸子对在了一起,我愣了一下,他却比我先垂下头。羞红满脸的样子好不令人怜爱!
我把他拉到铜镜之前,他不解:“夫人,这是做什么?”
“描眉。”我忽悠他,“在我们这里,恩爱夫妻就要为对方画眉的。”
其实说的不错,只是人物颠倒了而已。不过恩爱这事,谁来都一样!
于是,我每天一大早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他腿上,逗弄一会儿,再帮他描眉。
他这异于同族人的肤色还真合适,不会觉得秀气,只是一个大男人描眉,总是有些奇怪的。
可是恩恩爱爱了几十年,直是人到中年时他才对着铜镜觉得不妥,而我抱着我们的儿子在马背上玩儿,他噘着嘴,比我们孩子还要撅的高。
“这眉又粗又浓才好啊,你看这,又长又细……夫人,可否明日作罢,咱不画了?”
我是知道原因的,人到中年,那原本白白嫩嫩的肤色已经变得黝黑,要是画个柳叶眉,底下士兵还不得乐疯!
我当下儿子,转身依偎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都是满地绿草和泥土的味道,可不会讨厌,“我这可是制造了咱们腻在一起的机会,你要珍惜!”
“画眉毛而已,怎么腻在一起了?”
“哼,落日飞霞融镜水,晚起梳头,慵手描眉翠。你说说,你是珍惜还是珍惜?”
他听了,噘着嘴只能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夫人,你又逼良为娼了。”
天雷滚滚啊!人到中年学起中原文化,用了“逼良为娼”,我冷笑一声,就让他看看这是何意!我垫着脚,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这家伙反应极快,抱着我回应了起来。
后来,我继续帮他描眉,只是画的又短又粗,颇有些马背汉子的味道。
这样的小日子过得舒坦。只是我这中原女子和他一个将军公子的结合,就连祭祀都看不好,总说我是灾星,气急了把他揍了一顿后就不说了。
不知不觉,百年已过,我们竟然真的白头到老,而且在儿子的泪目下,执手双双离世。
“夫人!快来!”
站在一大片曼珠沙华前,火红火红,觉得好熟悉啊!我就呆呆地看着,听见图达着急地喊我,我转头一看,他身后跟了个夜叉。
“爷,您二人慢慢聊着,看着点时辰,小的就先去了。”那夜叉不过是个带路的,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