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虽然年轻,却一点也不貌美,雷公嘴塌鼻梁,高高的颧骨,一双吊梢三角眼有几分妩媚却更让人心生嫌恶,从面相上来讲,简直一脸贱相。此时她恨不得跪倒地上给奶奶磕头,两只眼睛哭得肿成了烂桃子,“罗老太太,救命啊!”
我离乡多年,完全认不出这些崭新的面孔,奶奶却问道,“这不是邱大脚家的媳妇儿四珍吗?什么事啊大晚上大呼小叫的?”
奶奶一辈子待人温和,很少见她用这样的口气和人说话,看来她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了。
“罗老太,我儿子海波快不行了!求您救命啊!”妇人一开口,眼泪又是簌簌的往下掉。
奶奶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海波不行了,你不往医院送往我这跑干嘛?”
“我海波不是生病,是中邪啊!整个身子都铁青了,求您快去看看吧!”妇人哭天喊地,恨不能直接拽着奶奶前行。
奶奶一听有小孩子中邪,也端不住了,“怎么好端端的中邪?快带我去看看。”说着,她就拿起大门后的拐棍准备前往,奶奶以前身体很结实,腿脚也很好,就是上次中了黄大仙的毒以后,虽然解了,身体却虚弱了,这趟回来我总看见她拄着拐棍,可是又帮不上什么忙,心里一阵酸楚。
没想到冯书桥却一把拉住奶奶,“奶奶,您腿脚不便,又是黑灯瞎火的,万一磕着碰着可不好,我看这一趟您还是别去了。”
奶奶知道冯书桥是体谅自己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可是毕竟对冯书桥不甚了解,不知道他能不能解决这样的事,便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冯书桥对着奶奶坚定的点了点头,似乎再告诉奶奶他能行,奶奶便不再做声了。
那妇女却一下子着急了,立刻撒起泼来,“你是什么人!人命关天,我儿子快要没命了,你干嘛拦着罗老太?!耽误了时间,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早就看出这女人的面相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她这厢还在求人,就能当着这么多人撒泼,我忍不住上前准备和她理论,冯书桥暗暗将我拦住,“这位大姐,我是罗老太的孙女婿,也学了些皮毛功夫,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去帮您儿子看看。”
妇人将信将疑,“学了些皮毛,我儿子的命能给你开玩笑吗?”
冯书桥继续好言好语,却态度坚决,“您儿子的命是命,我奶奶的命也是命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便出门,就这么简单,您若是看不上我,那就另请高明吧。”
这时候我和奶奶都看出来冯书桥是在故意给这个刁蛮的妇人难堪了,便都不做声任由他对付,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妇人的儿子还生死未卜,她也不敢真的得罪了我们,只得忍气吞声道,“那你快去给我儿子看,要是没那本事,罗老太还是要出山!”
这妇人自私自利毫不体谅别人难处,确实蛮横无比,此时还敢犟嘴,对着奶奶颐指气使,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好鸟。怪不得奶奶一开始对她态度也不好,大概是对她的泼辣早有领教。要不是此时是她的儿子危在旦夕,我早就要轰她出门。
冯书桥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和他一起跟着这个叫四珍的女人往外走去,她救儿心切,脚步带风,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我们只好跟着跑,冯书桥倒是没什么,我却越跑越喘,好在都是同村,没跑几步便到了。
一到这户人家,我就觉得房子的格局怪怪的,这房子从外看是一栋乡村小洋房,两层,外围还砌了围墙,看起来十分体面,但是一进院门,两层小楼之前却又盖了一间十来平米的平房,这平房和后面的楼房相比,简直天壤之别,简陋至极不说,墙壁连水泥都没刷,全是红砖毛坯,房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地面还是泥巴地,里头摆着一个小小的煤球炉和一张床,床上的被褥又脏又旧,比乞丐的住所还不如。
平房的背面是一口井,大概是因为家里有小孩子,井口上盖着个大片木板,还压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