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王司马昱对殷浩有知遇之恩。
虽然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扶持二三流世家之中的佼佼者站出来对抗王谢世家以及在外虎视眈眈的桓温。
但是他选择了殷浩,没有选择别人,这知遇之恩终究是跑不掉的。
可此时,殷浩和新安公主两个人的身份已经和昔年大相径庭,所以就算是想要说上两句,也不知道从何启齿。
到头来反倒是新安公主先开的口。
殷浩愣了愣,后知后觉似的伸手捻了捻垂下来的鬓角白发,轻笑道:
“承蒙殿下挂怀,并不是老了,是之前的白发,现在疯长了而已。”
说到这里,殷浩心中似也有千言万语,最终他也只是喃喃感慨:
“岁月如梭,昔年那个跟在大王身后的总角丫头,都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老夫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如何不能生华发邪?”
杜英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并无打扰他们的意思。
“父王这些年虽从未去看过伯父,但心中总是挂怀。”新安公主温声说道,“今日得见伯父生活还算潇洒,想来父王也能宽心。”
殷浩叹了一口气:
“败军之将、辱国之人,大王不来见我,是对的······不见,还是不见好啊!
当年,是余听信谗言、轻兵冒进,以至于今日,有愧于大王信任,此次北上,也未尝没有修补旧过之意,奈何雄心既没、壮志已无,惟愿在此书院,了结残生罢了。”
前半句话是说给新安公主听的,既是表示自己当年的愧疚,也是表示自己和会稽王之间已经不愿意再有什么瓜葛,当年算不清的,也就算不清吧。
后半句话显然是说给杜英听的,以表示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往上爬的心思,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能够潜心做学问的地方安生过日子罢了,所以恳请杜英不要多想。
杜英会意,点了点头,但是依旧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殷浩这种在士族之中有影响力并且之前也曾经把持朝政的人,杜英当然不可能让他来到关中之后就不管不顾。
在殷浩的身边,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其一言一行都被记录下来。
长安书院现在愿意让殷浩担任先生、传道受业,并且还负责书院之中实习这一块,也是书院现在最看重的部分之一,已经足以说明殷浩已经合格了。
不过显然殷浩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顶多只是怀疑从未有定论,所以他只能这样试试探探的向杜英表明忠心。
因而殷浩其实一直在用余光关注着杜英的神情。
杜英点头,说明他听明白了自己的潜台词,可是他没有说话,不知道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会不会并不信任自己?
这让殷浩愈发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