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伸手指了指那些跪伏在地上的降卒们:
“其实这些士卒,哪里能明辨是非,又哪里知道孰对孰错?甚至他们本身就是被强拉的丁壮,平日里受到鲜卑人的欺压,现在让他们为了鲜卑人拼命,可能么?”
校尉摇头。
王猛接着说道:
“但是他们还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嗷嗷叫着扑了上来,这又是为何?”
“受人蒙蔽、不辨是非。”校尉回答。
王猛颔首:
“是啊,那为何是要让其受鲜卑人之蒙蔽,甚至要为了仇人而征战,却不能是受到我们的鼓舞,为我关中、为天下之太平而战呢?”
此时,看着眼前这真实发生的一幕,王猛也不由得想到了,杜英曾经和他讲过的故事。
有一个已经日薄西山的老大帝国,自诩为上国,但是当外敌入侵的时候,群起反抗的百姓还会被朝廷镇压,以至于之后当两个外敌在自家领土上打仗的时候,本地的百姓还会为外敌所利用,随着外敌的刀剑厮杀、掳掠同胞。
杜英问王猛,这样的国家,窝囊么?
王猛说,窝囊。
但杜英又伸手指了指北方,意思自然很明显,如今的北方,胡尘之下,不知道多少汉人沦落挣扎,又或者为虎作伥,和这老大帝国又有什么区别么?
王猛一时默然。
而现在,他又想起了这个故事,他觉得杜英说的没有问题,其实这些本来就不应该是关中的敌人。
师弟交代给六扇门的任务,本来就是包括两个方面的,一方面是潜入、刺探和搜集情报,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分化、拉拢敌人。
在这方面,江左的六扇门显然做的还不错,他们在建康府内掀起的动荡让朝廷不得不以强硬的手腕平乱,而这样做的后果自然就是朝廷的威望直接又向下跌了跌,并且还不得不在很多方面上对这些曾经根本不在他们眼中的平民百姓们做出让步。
朝廷一旦有所妥协,愿意将一些利益分润给百姓,那其实也在变相的表明关中新政的正确,让关中的报纸以及为关中所控制的南方报刊,或是光明正大的鼓吹关中新政,或是借着朝廷新政策的壳子暗中宣传新政的思想,皆大有可为。
但是显然河北的六扇门,在搜集情报方面做的不错,但是在争取和拉拢本地百姓方面还有所欠缺,他们只是基于百姓的支持和同情建立起了一些较为基础和底层的情报网而已。
这个情报网的确在此之前为关中传递了很多有用的消息,但是随着慕容垂的警觉,如今已经被撕扯的支离破碎,曾经遍布乡野的六扇门士卒也不得不分散行动,失去了统一的组织和指挥。
不等那个六扇门校尉回复,王猛接着说道:
“若是之前站在这里的,不只是两个人,而是经过他们一点点的劝导、影响和拉拢的十多个人,在经过十多个人齐声呼喊、煽动而影响的更多的人,那么这一仗会不会更加轻松一些?
至少你我站在此处,不会暗道一声‘侥幸’,而他们两个,说不定可以毫发无损的坚持到大军的到来。”
“刺史所言在理。”校尉唏嘘不已。
“所以余现在反倒是明白都督对六扇门的期望了,一起行动,就是一把利刃、所向披靡,在敌人的腹心之中、卧榻之侧,搅动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