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蓥一按生物钟准时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卓阳的睡脸。闭着眼睛的男人的容貌显得柔软了不少,没那么凶也没那么流氓,陆蓥一有一瞬想找个笔给他脸上画点什么,后来想想算了,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卓阳的手搭在他腰上,他一动,那只手立刻就把他往怀里扯了扯。陆蓥一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没又栽回去,赶紧用手肘撑住了自己,回头看看,卓阳还睡着。他们两个人之中,陆蓥一伤得轻多了,至多是些皮外伤和饿出来的没劲儿,卓阳可是实打实地挨了淬毒的钢针,被爆炸气流撩到,后来又跟着小鹿跑了很远的路……陆蓥一轻轻把那只温热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拿开,一开始这人死活不肯,后来陆蓥一给他塞了个抱枕,使了金蝉脱壳的柔身功夫,总算是钻了出来。
推开门,一缕清晨的阳光迎接了他,天空像是洗过一般的湛蓝,阳光明媚但并不刺眼,把整座院子里的红花绿叶都照得特别明艳好看。陆蓥一打完水洗漱完,就看到芮文秀推门出来,一身外出的服装,手里还拎着个盖了蜡染布的篮子。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愣了一愣,过了会,芮文秀先笑起来:“怎么没多睡会,我还以为你们……”
陆蓥一脸皮算是厚的了,此时听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摆手说:“没没,真没有。”陆蓥一和卓阳昨天回来得刚刚好,小奇无事,昨晚芮文秀和蔺春风的婚礼就得以按期举办,他们俩冒了一路险,勉强参加完婚礼都累得够呛,回去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力气在人家床上滚床单。
陆蓥一说:“你怎么也那么早?”
芮文秀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不兴那个。”
陆蓥一说:“你要出门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拎东西?”
芮文秀看了他一眼说:“也好,那就谢谢你。”两人便结伴一起走了出去。
时间还早,小镇的街上人并没有那么多,卖早点做小生意的人倒已经早早忙碌起来,有几个熟悉芮文秀的人,见了她就给她道恭喜,新娘子总是值得祝福的。
陆蓥一不知道芮文秀要去哪里,但看她是步行过去,估计地方不算远。他说:“小奇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被百里旬莫名其妙丢弃的小奇刚开始浑身发烫,但是送到芮家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等到送到医院里查了一查,除了有点感冒着凉竟然没有任何问题。陆蓥一记得当时芮文秀的眼神里其实是有点不一样的惊奇的,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芮文秀说:“昨晚光顾着弄喜宴,都没能好好谢谢你和阿阳,这次真的谢谢你们帮我把小奇带回来!”说着,侧身行了个礼。
陆蓥一赶紧回了一礼说:“接镖如交命,这是我们镖师应该做的。”
芮文秀便感叹了一声:“是啊,镖师。”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陆蓥一跟着她走了一阵才发现芮文秀是往镇山去的,但是跟卓阳那天走的路不同,她绕过了镇山正面上部队的山路,沿着山脚走了一阵,然后才顺着条山道往上走。陆蓥一跟着她曲曲弯弯地往上走到半山腰,看到了不大不小的一片墓地。
“这是……”
“芮家的陵园,家里过世的人都埋在这儿了。”芮文秀说,“今天来给先人们扫个墓,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好。”
陆蓥一把那个篮子放下了,看着芮文秀熟练地掏出笤帚清扫地面,修剪杂草,又接了水管冲洗墓碑,最后逐一给每个墓放了新鲜的果品,摆了香烛。虽然国家早就已经推行火葬许多年,但是他知道在有些少数民族聚居区还是比较尊重当地的传统习俗,何况芮继明当年的官也不小。芮文秀忽然道:“你们这次见到了百里叔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陆蓥一心想,这可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他说,“百里旬……挺厉害的,就是跟了m国一个不怎么样的政要做事,但是那个政要已经死了。”陆蓥一回来查了网络就知道了郑先生的身份,是m国内阁的宗教事务部部长,十分有野心的一个人,奉行武力治国,并被视为下任总理的有力竞争者,这个人死了,对于c、m两国的交往其实是一件好事。陆蓥一愣了愣,忽而便品出了点东西来了。
芮文秀说:“百里叔过去待我们挺好的,我爸……其实是那种挺不好弄的人。”她一面说着,一面给芮继明的墓上描字,陆蓥一看到墓碑上贴着的照片,彼时芮继明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那份精干威严劲来。这是一个很镖师的男人!芮文秀说,“他面上看着和善,其实特别严格,我和卓阳小时候都没少挨他的揍,倒是百里叔总是对我们笑眯眯的,还给我们糖吃。”
陆蓥一一时有点摸不透芮文秀的意思,便没有接口。芮文秀也不在意,只是自个说道:“他十二年前走的时候,我特别伤心,大哭了一场,跑出去找他,追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就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