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被救出来后,稀里糊涂地说一直以为自己被关在山里,并且是一天换一个地方。陆蓥一告诉他,那是绑匪施的小把戏,这塑料厂里到处都是堆积的零配件,只要带着他蒙了眼睛,晚上脚高脚低地溜达那么几圈,或者将厂里的车开上那么几转,他就糊涂了,也就没了逃跑的心思,任人摆布。这起绑票案最后以一个很好的结局了结,陆蓥一原本似乎也不打算显于人前,连夜就走了,但是不知道这个记者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可能是富商家人透露的,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写了一通,成了部传奇小说,这也是山陆保全公司不多的曝光于媒体的其中一次。
卓阳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又去看陆蓥一的另一桩光辉过往。那是十二年前的S省高官宅邸枪击案,这起案子的报道由于当事人身份的特殊,要比第一起少许多也含糊许多。即便如此,卓阳还是能从那些不多的描述中读出陆蓥一当时处理委托的高明手段。
出于职业敏感性,卓阳十分清楚这是一件多么棘手的事,当VIp保镖最难的一点其实不是护住VIp的安全,而是要让VIp的身处环境从不安全变为安全。简单来说,老百姓中有句俗语叫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是给贼惦记上了,那就只好每天提心吊胆,这种日子谁受得了?所以VIp保镖固然需身负高强本领,但是仅仅只是能够在乱局中护得主人一命只能说是合格而已,好一点的保镖能够找到危险的源头,想办法将之拔除或消解。当然,也有些仇恨是无法消除的,这就需要保镖能够在对手行动的时候一击即中,将之击毙。至于更好一点的保镖则可使得贼人不敢轻举妄动,久而久之自动打了退堂鼓。陆蓥一的这一起委托完成得远不如上一单惊险离奇,但是从最后结果来看,卓阳相信,他显然做到了第三点。从那以后,高官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件,一名十七岁的少年却能够做到这样地步,卓阳对陆蓥一的实力不由得有了个重新的评估。
卓阳当然不是不信任陆蓥一的能力,他只是不想陆蓥一遇到危险,然而陆蓥一明明有十多年不再涉足这个领域,此时突然的变化却令他心里产生了不安,他想到了陆蓥一当时在地洞中疯了一样的模样,也想到了李景书所说,陆蓥一曾经险些成为陆家的当家人却在18岁那年离家出走,直至如今。是什么令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吊儿郎当,永远不肯把自己的心思说出口的青年,又是什么令他在十多年前毅然离开了镖师的行当,如今又重新踏入?卓阳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陆蓥一想做,那他少不得要舍命陪君子了,休息了两年多,他的身手也有点退步了,或许,这也是天意的一种吧!
卓阳站起身来,下楼去找陆蓥一了。
胡荃得了陆修吾的令,早已和大黑、麻子又将那客栈探了一遍,连镇头到镇尾都走了一圈,此时方才安心地来接应自己的兄弟们。客栈的名字叫作“云来”,就在镇尾,不大不小的两进院子,前院住客,后院是老板伙计自己的住所。
往日里到客栈投宿,镖师们先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客栈内外插上骠旗、挂上镖灯,而后仔细搜索房中以防机关密道,再然后才是在院中摆开八仙桌,安排好镖车,轮番值更,然而此时瓢泼大雨倒也似地从天而降,谁也没法在院中坐住,陆修吾只得让人取了蓑衣将镖车拉至后院盖上,又留了胡荃和大黑、麻子在檐下看守,自己则带了人去堂中用饭。
云来客栈的店主是对中年夫妇,长得老实本分,手下还有个小伙计。陆家镖局几十号人一来,逼得夫妇两人齐齐上阵忙活了好一通,倒也整治出一桌香喷喷的农家菜肴来。陆修吾令小伙计逐个试了,确定并未投毒或是下了蒙汗药,方才一挥手,允准大家吃饭。
此时外间雷声隆隆,雨水如注,狂风吹打着树枝,映得纸窗上一片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胡鸣见席间气氛沉闷,着意拣了几桩过去押镖时遇见的趣事、奇事说了,气氛方才慢慢活泛起来。及至饭后,伙计们吃饱喝足,自去轮流替换值更,陆修吾和胡荃去后院巡视过,才由店主领了,带去上房。房间在二楼东头,陆修吾还没到门口,却见一扇房门正好打开,从里头走出个人来,因此两相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