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说道:“将军原来不知!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老夫说:
‘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王允因此准备小宴等候。
太师饮酒中间,说:
‘我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
我恐你言未准,特来相求,并请一见。’
老夫不敢有违,随引貂蝉出拜公公。
太师说道:‘今日良辰,吾即当取此女回去,配与奉先。’
将军试思:太师亲临,老夫焉敢推阻?”
吕布说道:“司徒少罪。吕布一时错见,来日自当负荆。”
王允说道:“小女颇有妆奁,待过将军府下,便当送至。”
吕布谢去。次日,吕布在府中打听,绝不闻音耗。
径入堂中,寻问诸侍妾。
侍妾对说道:“夜来太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
吕布大怒,潜入董卓卧房后窥探。
时貂蝉起于窗下梳头,忽见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极长大,头戴束发冠;
偷眼视之,正是吕布。貂蝉故蹙双眉,做忧愁不乐之态,复以香罗频拭眼泪。
吕布窥视良久,乃出;少顷,又入。
董卓己坐于中堂,见吕布来,问说道:“外面无事乎?”
吕布说道:“无事。”
侍立董卓侧。董卓方食,吕布偷目窃望,见绣帘内一女子往来观觑,微露半面,以目送情。
吕布知是貂蝉,神魂飘荡。
董卓见吕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说道:“奉先无事且退。”吕布怏怏而出。
董卓自纳貂貂蝉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
董卓偶染小疾,貂蝉衣不解带,曲意逢迎,董卓心意喜。
吕布入内问安,正值董卓睡。
貂蝉于床后探半身望吕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挥泪不止。
吕布心如碎。董卓朦胧双目,见吕布注视床后,目不转睛;
回身一看,见貂蝉立于床后。
董卓大怒,叱吕布说道:“汝敢戏吾爱姬耶!”
唤左右逐出,今后不许入堂。
吕布怒恨而归,路遇李儒,告知其故。
儒急入见董卓说道:“太师欲取天下,何故以小过见责温侯?
倘彼心变,大事去矣。”
董卓说道:“奈何?”
儒说道:“来朝唤入,赐以金帛,好言慰之,自然无事。”
董卓依言。次日,使人唤吕布入堂,慰之说道:
“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误言伤汝,汝勿记心。”
随赐金十斤,锦二十匹。
吕布谢归,然身虽在董卓左右,心实系念貂蝉。
董卓疾既愈,入朝议事。
吕布执戟相随,见董卓与献帝共谈,便乘间提戟出内门,上马径投相府来;
系马府前,提戟入后堂,寻见貂蝉。
貂蝉说道:“汝可去后园中凤仪亭边等我。”
吕布提戟径往,立于亭下曲栏之傍。
良久,见貂蝉分花拂柳而来,果然如月宫仙子,——泣谓吕布说道:
“我虽非王司徒亲女,然待之如已出。
自见将军,许侍箕帚。妾已生平愿足。
谁想太师起不良之心,将妾淫污,妾恨不即死;
止因未与将军一诀,故且忍辱偷生。
今幸得见,妾愿毕矣!
此身已污,不得复事英雄;
愿死于君前,以明妾志!”
言讫,手攀曲栏,望荷花池便跳。
吕布慌忙抱住,泣说道:“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语!”
貂蝉手扯吕布说道:“妾今生不能与君为妻,愿相期于来世。”
吕布说道:“我今生不能以汝为妻,非英雄也!”
貂蝉说道:“妾度日如年,愿君怜而救之。”
吕布说道:“我今愉空而来,恐老贼见疑,必当速去。”
貂蝉牵其衣说道:“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日之期矣!”
吕布立住说道:“容我徐图良策。”
语罢,提戟欲去。
貂蝉说道:“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以为当世一人而已;
谁想反受他人之制乎!”
言讫,泪下如雨。吕布羞惭满面,重复倚戟,回身搂抱貂蝉,用好言安慰。
两个偎偎倚倚,不忍相离。
却说董卓在殿上,回头不见吕吕布,心中怀疑,连忙辞了献帝,登车回府;
见吕布马系于府前;
问门吏,吏答说道:“温侯入后堂去了。”
董卓叱退左右,径入后堂中,寻觅不见;
唤貂蝉,貂蝉亦不见。
急问侍妾,侍妾说道:“貂蝉在后园看花。”
董卓寻入后园,正见吕布和貂蝉在凤仪亭下共语,画戟倚在一边。
董卓怒,大喝一声。
吕布见董卓至,大惊,回身便走。
董卓抢了画戟,挺着赶来。
吕布走得快,董卓肥胖赶不上,掷戟刺吕布。
吕布打戟落地。董卓拾戟再赶,吕布已走远。
董卓赶出园门,一人飞奔前来,与董卓胸膛相撞,董卓倒于地。
却说那撞倒董董卓的人,正是李儒。
当下李儒扶起董董卓,至书院中坐定,董卓说道:
“汝为何来此?”
儒说道:“儒适至府门,知太师怒入后园,寻问吕吕布。
因急走来,正遇吕吕布奔走,云:‘太师杀我!’儒慌赶入园中劝解,不意误撞恩相。
死罪!死罪!”
董卓说道:“叵耐逆贼!戏吾爱姬,誓必杀之!”
儒说道:“恩相差矣。
昔楚庄王绝缨之会,不究戏爱姬之蒋雄,后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
今貂蝉不过一女子,而吕布乃太师心腹猛将也。
太师若就此机会,以貂蝉赐吕布,吕布感大恩,必以死报太师。
太师请自三思。”
董卓沈吟良久说道:“汝言亦是,我当思之。”
儒谢而出。董卓入后堂,唤貂蝉问说道:“汝何与吕吕布私通耶?”
貂蝉泣说道:“妾在后园看花,吕布突至。
妾方惊避,吕布说道:‘我乃太师之子,何必相避?’
提戟赶妾至凤仪亭。
妾见其心不良,恐为所逼,欲投荷池自尽,却被这厮抱住。
正在生死之间,得太师来,救了性命。”
董卓说道:“我今将汝赐与吕吕布,何如?”
貂蝉大惊,哭说道:“妾身已事贵人,今忽欲下赐家奴,妾宁死不辱!”
遂掣壁间宝剑欲自刎。
董卓慌夺剑拥抱说道:“吾戏汝!”
貂蝉倒于董卓怀,掩面大哭说道:
“此必李儒之计也!儒与吕布交厚,故设此计;
却不顾惜太师体面与贱妾性命。妾当生噬其肉!”
董卓说道:“吾安忍舍汝耶?”
貂蝉说道:“虽蒙太师怜爱,但恐此处不宜久居,必被吕吕布所害。”
董卓说道:“吾明日和你归郿坞去,同受快乐,慎勿忧疑。”貂蝉方收泪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