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叶朔刚敲了两下,门内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一张张办公桌像铺格子一般占据了每一块角落,使本就狭窄的过道更是难以找到落脚之处。
叶朔刚刚旋开门把,顿时就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每一张办公桌后忙碌的导师此时都很有默契的抬起了头,将他们带着几分了然,以及几分看珍稀动物的好奇目光投射了过来。看样子,昨晚自己的“违纪”行为,因为牵涉上九幽殿,似乎还违出了几分名气来。
不过这样的名气,叶朔自然是不会稀罕。对此也未多做回应,径直走到了房间最里侧,紧挨着窗子的一张办公桌前。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中年女导师,面容枯黄,活像营养不良的庄稼妇女,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老上好几岁。一张脸平平板板,只有抬起的眼珠中放射着一层明显的犀利和刻薄。她也就用这样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叶朔。
通常如果是其他学员,在这样的注视下早就已经低头认怂了,但叶朔的神情却始终是不卑不亢,仿佛如果她不说话,也有耐心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本就一团火的久伐导师,更是被这样的态度激怒了,推开面前几名学员的作业本,冷冷的道:“叶朔,你昨晚违规私自离开学院,你知道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吗?”
叶朔冷笑一声:“我做的事影响再怎么恶劣,也比不上你们在一个学员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袖手旁观,反而取消了他的学籍划清界限,所带来的影响更坏啊。”
久伐导师的眼睛都瞪圆了:“你说什么?!”她从业多年,什么样的学员没见过,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导师!
叶朔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更加轻蔑了:“没有什么。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像你们一样么?堂堂的致远学院,难道想教出来的,就是一个个对朋友见死不救的学员?”
久伐导师瞪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拉开抽屉翻找传音玉简。此时,另一名坐在相邻办公桌,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导师慢悠悠的开口了:“螳臂当车,并不是什么伟大的正义,那只是匹夫之勇。学院有学院的考量,我们不能为了一名学员,牺牲所有的学员,这也是一种取舍的智慧。”
他虽是一副谆谆教导口吻,听在叶朔耳中却是更显虚伪。稍一转念,侧过头挤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语气真诚的道:“那如果有朝一日,轮到是您自己要被‘取舍’掉的时候,希望导师您也能面带笑容的说出这句话。”
那名男导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叶朔心头闪过一丝出了口恶气的快感,刚回过身,就迎接上了久伐导师如欲喷火的目光。
“叶朔!违规离开学院,顶撞导师,如果不是看在阿绿教授的面子上,你这样严重的违纪行为,已经足够被赶出学院了!”
久伐导师声色俱厉,指弯不断在面前的红木桌子上扣击着,“这两天你先不用上课了,去把学院内所有公共教学楼的楼道都打扫一遍,结束以后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明天傍晚之前交到我办公室!”
阿绿教授?叶朔皱了皱眉。看来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却没有被开除,也是因为叶飘零从中周转了。她为什么还要帮自己呢?到底是不是她出卖了顾问?
闭上眼睛,叶朔默默的做了一个又一个深呼吸。他决定忍下来,是的,他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领受处罚的,刚才只是再次被久伐导师的态度激怒,才在冲动之下顶了几句。现在既然对方已经先给出了台阶,自己也不能总是那么不知好歹。
只是在这个时候,叶朔想到了自己背后同样没有多干净。就在近期,他被太虚教悬赏了50万灵晶石,悬赏令在邑西国散布得到处都是。但即便是这样,现在自己还是可以好端端的待在这里,因为太虚教对致远学院来说什么都不是。然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九幽殿”三个字,却让学院如此避若蛇蝎。欺软怕硬,果然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啊。
这一刻,叶朔默默将所有的屈辱都忍了下来。同时他也再次坚定了尽快变强的念头。躬了躬身,代表自己接受一切处罚。在他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背后还能听到久伐导师愤怒的喝斥声:“在这里仗着家世耍脾气的学员我见多了,我们不吃你那一套!在这里,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还有几声翻动抽屉,以及纸张哗啦啦的响动。据说这久伐导师最令所有学员深恶痛绝的一点,就是她动不动就喜欢联络违纪学员的父母,一丁点事就能搅得整个家族不得安宁。这一次她也是习惯性的翻找着学员名单,可惜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可以让她告状的人。意识到这一点的久伐导师顿时又是低声咒骂了好几句。
***
顾问逃跑之后,在整个邑西国及其周边国家,很快就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动荡。
九幽殿的追杀命令,第一时间下达到了他们在这一带的众多下辖势力中。而这些下辖势力,又立刻诚惶诚恐的将指示传递给了他们的再下一级势力。
各地的大小宗门彼此联通,交织成了一张无孔不入的大网,正在朝那名暗中的逃亡者悄悄罩下……
洛家,正殿大厅中。
以洛家家主洛慕天为首,洛家上上下下此时在大殿中跪伏了一地,包括洛家少爷洛沉星,黑市负责人洛鹜,头牌杀手幻魅,这些往日里呼风唤雨,颐指四方之人,这会儿都像是最谦卑的奴才恭迎主人一般,跪得一动都不敢动。
而在他们对面,则是三名清一色身穿血色长袍,袍角上绣着白色云朵之人。这个标记,代表的正是血云堂!
洛家,正是血云堂的众多下辖势力之一。他们之所以能在邑西国有这样的权势和地位,也和血云堂的背后扶持脱不了关系。
跪在最前方的洛慕天捧着一块玉简,双手高举过顶,正在接收对面为首者玉简中传递而来的消息。漫长的对接中,洛慕天的额头早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在对方没有示意传输完毕前,他根本就不敢抬头朝对方多打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