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心吗?连蔡远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我的弟弟,从一出生就有先天性的疾病,想要根治,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每个月,我们都要带他去医馆复查。大把的钱花了出去,可是弟弟的病却始终不见起色。”
“我家里本来就不富裕,为了给弟弟治病,我们省吃俭用,生活得越来越拮据。”
“连医师都说,这样的病就是个无底洞。很可能到最后,钱是砸进去了,但人也留不住。”
“一开始,亲戚还会象征性的借我们一点钱,但是救急不救穷,看着弟弟的情况,这些亲戚们都叹息着摇头,然后一天天的跟我们疏远了。”
“到后来,就连我的父母也忍痛决定……放弃治疗。就让弟弟这样活下去,能活多久是多久。”
“弟弟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小,他就没有享受过一个正常人的童年。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药味,不能修炼,不能玩游乐项目,就连稍微有点刺激性的食物,他都不能吃……”
“但是,当他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时候,他却总是不哭不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我们。我很心酸,我答应过他,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把他的病治好。说起来真是丢脸,在我忍不住掉眼泪的时候,反而还是弟弟在旁边安慰着我。”
“弟弟真的很懂事,就算是父母决定放弃的时候,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也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我们的负担。能为父母解除这个负担,他……是开心的吧。”
“那天把他从医馆接回家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答应过他……我明明答应过他,一定会陪着他一起坚持下去的啊!”
“我想辍学去打工,可是我父母不答应。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现实,‘就你那点本事,你出去了又能挣几个钱?’”
“是啊,如果弟弟真的……治不好了,以后这个家就只能由我来撑。他们当然希望我现在专心读书,将来再找一个更好的工作。但是……弟弟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所以……我这么早就出来混,就是为了能给弟弟挣些治病的钱。我也知道这条路不该走,不好走,它就是趟着别人的血在向上爬,但是谁又能留给我弟弟一条路呢?”
“我重新拿钱回家的时候,有关钱的来源,父母追问了我很久。但是最后,他们终于答应,继续给弟弟做治疗了。”
“因为之前耽误了太久,所以才一回到医馆,弟弟就面临着一场大手术。以我当时手上的钱,还是没办法给弟弟用最名贵的药物……可是手术不能再拖了,所以我们只能先答应下来,再拜托医师一定要全力治疗。”
“弟弟的手术并不是太顺利。可能说到底,还是我们交的钱不够吧。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在为这件事烦恼,琢磨着怎样才能弄到更多的钱。”
“安哥注意到我最近不对头,就问我是怎么回事,听我说了难处后,他竟然二话不说,就把一沓钱甩在了我面前。”
“虽然他没说什么暖心的话,也没有提出去看看我弟弟……但是他说,如果以后钱不够用了,就再跟他说,他会一直出到我弟弟好起来为止!”
“从那天起,我就感谢他,我发誓一定会回报他!其实他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就算安哥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用金钱收买我的忠诚,但是至少他是真的帮助了我!在此之前,我也求助过我那些‘朋友’,可是他们一听说是借钱,就忙不迭的要跟我划清界限。”
“所以安哥说的也没错,有时候通过利益维持的关系,反而比名义上的友情更纯粹。但是谁又能说,由利益结成的关系,就一定没有真心呢?”
是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可能他只是从弟弟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孩子的痛苦,又或者在他看来,弟弟和他捡回来养的那些流浪猫狗没什么两样,再或者,他真的只是在笼络人心,可是他还是做了连朋友都做不到的事。他最初的目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至于关心——
也许是因为,安哥太强大了。
像那样的一个人,很难让人觉得,他也需要被关心。
所以他已经习惯了,习惯着追随在他身后。
他对自己,就像是灯塔一样的存在。
也许对苏世安来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携带罪恶而生,被全世界唾弃的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别人仰望的偶像。
“既然关心,就坦白对他说出来吧。”简之恒笑了笑,友好的拍上了他的肩。
“这份体贴的心情,是应该及时传递给对方的。”
……
在处置了那几个敌军战将之后,简之恒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战友询问他为何还不去支援关椴,简之恒也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他确实希望关椴能够独立起来,这些年自己成为了他的拐杖,却剥夺了他独立行走的能力,这一点是苏世安说过的,简之恒自己也同样有所察觉。他想要改正这一点,只是,却一直不得其法。
一个用惯了拐杖的人,如果忽然失去支撑,他真的可以继续行走下去吗?他的内心那么敏感,他会不会觉得是连唯一的朋友也抛弃了他,然后再次把自己封锁到那片黑暗里去?
直到蔡远今天的这一番话,却让简之恒有了意外的收获。
也许,这就是一个机会,在这场没有“拐杖”参与的战争中,让他和自己多年的噩梦做个了断。
如果是阿椴的话……他就一定会赢的!
……
远处的战场上。
关椴所指挥的虚拟兵,虽然也是个个身上挂彩,但他们仍是排列着稳定的战阵,手中明晃晃的刀枪盾牌,都代表着他们仍有再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