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他吻的触感,那个从小陪她长大的少年,那个总是一身药香,以云淡风轻的姿态为她挡下所有危险的少年,最终为她万箭穿心而死,她甚至都没有办法敛了他的尸骨,因为他用的那种惨烈方法,尸骨无存。
他的一生很苦,他的生活明明才刚刚开始,她以为他离开了永夜城之后再也不用过这般刀尖舔血的生活了,却不曾想他终究还是为了救她丢了性命。
十七悲愤出声,终是伏在阿雪的身上,昏了过去。
天地浩大,长歌当哭,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像是谁在绝望的哭泣。
“我慕十七这一生顶天立地,无愧于慕家列祖列宗,无愧于永夜城万千子民,无愧于天下苍生,自问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唯独对孟流桑,我怎么也还不清了。我不过是救了他一命而已,他便为我挡下无数的明枪暗箭,为我受尽烈火焚身之苦,万蛊噬心之痛,为帮我解蛊毒散尽一身功力还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因为救我万箭穿心而死,甚至尸骨无存。”
“以我的性命起誓,我将给予你我所有的忠诚。”
“你救了我,我便是你的人了。”
“为什么要改名叫长生门?嗯……一定要一个理由吗?让我想一想,大概是因为想要长生不老,生死无忧,于是便取名为长生门了。”
“七七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我知道你足够聪明,也足够强大,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担心。”
“你只管相信师兄就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师兄搞不定的。”
“为什么学医?嗯……因为师父说你的身子太虚弱了,需要有人帮你调理,作为一个心怀悲天悯人之心的人,我自然要揽起这个重任。”
“七七,若是再也不能相见,且要珍重。”
十七做了一场冗长而可怕的噩梦,梦中尽是鲜血与杀戮,耳边回荡着的尽是尖锐的兵器交接声与战马的嘶鸣声,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唯独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钝钝痛意。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殿下,您请保重!”
“七七听话,不要动。”
“我会带你出去的,相信师兄。”
她沉沉的陷入那场无止境的梦魇里。
“丫头,还不醒么?”
“对不起,不该任你一人回来的。”
“丫头——”
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十七怔怔的睁开眼,好半天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身上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意,让她忍不住蹙眉轻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替她拭去了满头的冷汗,熟悉的满含担忧声音自头顶传来:“做噩梦了?”
鼻翼间是淡淡的紫檀香,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薛白……回来了啊,十七抬手覆盖在眼睛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忘掉梦境中的心悸一般,可抬手之间引起的痛意让她耐不住的又皱起眉来。
“不要动,你的伤很重。”薛白避开她的伤口,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顿了一会儿,薛白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有些懊恼的轻声道:“抱歉。”
他不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一想到她差点死在了红叶谷里,他的背上又是后怕的除了一身冷汗。
十七摇摇头,翻进他的怀里,声音轻的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散在夜色里:“薛白,沈安城死了。”
她将一张素白的小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口间,薛白却敏锐的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指骨握出了一片骇人的青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