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考,爹爹说了还能再供你读三年,别想那些,爹爹……”
“进考场了……”
这时贡院那边一声喊,顿时就沸腾了。
“苏晏,进来,别被挤散了!”
郭谦一把拽住了苏晏。
苏晏频繁回头,他想了许多,最后只是冲着自己的爹爹笑了笑。
那张黑脸上的五官很呆板,可这么一笑,竟然有些爽朗之意。
苏义摆摆手,然后被人群挤得站都站不稳了。
他踮起脚尖在挥手,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儿子,父子俩努力维持着目光的联系,直至被人潮淹没……
……
贡院里面,本科知贡举王珪皱眉看着进来的考生,说道:“乱糟糟的,让他们安静!”
“肃静!”
本来喧嚣的气氛骤然一静,考生见到板着脸的王珪,顿时都怕了。
同知贡举范镇低声道:“此举让他们把心思都收了回来,若是都能考好些,方能不辜负您的一番好意。”
王珪抚须说道:“考试就是要收心,整个心思都在试卷上,如此方能无憾。这些年轻人总是雀跃,等结果出来后,有的笑,大多数都在哭……多考几次……你看那些沉着脸的考生,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省试……”
这时一个内侍随着人潮走了进来,直奔王珪这边。
“是官家身边的内侍。”
陈忠珩近前拱手道:“某奉官家之命而来,只是看看,不干涉。”
王珪冷冷的道:“稍后会锁院。”
就算是官家也不能在贡院里旁观考试,你陈忠珩就更不可能了。
陈忠珩只是笑了笑,他一直在看着,直至一个黑脸考生走进来,他就多看了几眼,然后说道:“某的事完了,告辞。”
他目视范镇,再看一眼那个黑脸考生。
范镇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陈忠珩这才扬长而去。
稍后考生全部进场,有人准备了香案,王珪和考生们对拜之后,考试就正式开始了。
原先的科举考试很简单,第一场是诗词,只要第一场考得好,基本上就稳妥了。
范仲淹在庆历革新中的一条措施就是改革科举制度,其中考试内容是重点。
于是省试就变成了三场,第一场就是策论,而不是诗词。
王珪回身坐下,然后微微点头,有小吏放下了帘幕……
帘幕之间碰撞敲打,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中,嘉佑六年的省试开始了。
苏晏拿到了题目,按照沈安去交趾前的交代,先闭上眼睛,仔细的琢磨题目,然后开始打腹稿。
稍后他开始答题。
周围都是考生,虽然春天还冷,可许多人都面色发红。
紧张在弥漫。
苏晏吸吸鼻子,无意间抬头,就看到了范镇。
王珪要坐在帘幕后不能动,以示无私。可范镇却能四处巡查一番。
他缓缓走动着,等到了苏晏的身边时,就偏头看了一眼他的答题。
……
宫中,今日是省试的第一天,所以君臣都有些无心朝政。
“……今年的水势看着不小,各地都准备好了砂石麻袋……”
说完政事后,富弼见赵祯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就说道:“陛下,今日省试,却也不知谁笑谁哭,只是沈安不在,否则定然会叫嚣太学将会一鸣惊人……”
韩琦皱眉道:“交趾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萧固的奏疏还是上月的,这个月的呢?臣有些担心。”
“曾公亮等人应当到了广南西路,若是有事,快马奏报用不了多久。”
赵祯也有些担忧,但此刻却在想着省试。
“苏轼兄弟还在准备考试,流出的诗词却不少。”
新任参政孙拚有些不满的道:“他先是把朝中给的官职弃之如敝履,备考时也不肯用心,可见轻浮。此人大才,可性子却要磨一磨。”
孙拚老态龙钟的模样让人心酸,说完这番话后,他就站着发呆。
赵祯笑道:“大才多半如此,朕听闻他说诗词发自心声,不发不能直抒胸臆。”
这是胸中的才能太多,满溢出来了,拦都拦不住。
这等骄傲常人很难理解,只能仰望。
君臣不禁都笑了。
随后各自散去。
陈忠珩急匆匆的来了。
赵祯在喝茶,手中握着一本书。
“官家。”
“如何?”
“那苏晏还好,臣给了范镇暗示,他知道该如何做。”
赵祯点点头,说道:“苏晏的试卷我最后要看……”
这话要是让王珪听到了,非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不可。
最后要看,看什么?
若是他的试卷被废黜了,那赵祯就要重新找来看看,然后会和王珪等人商议。
——这个……这个少年的答题深得朕意啊!要不……还是让他中了吧。
陈忠珩目光闪烁,觉得自己是在参与一次将会臭名昭着的行动。
一旦真的付诸实施,这事儿将会青史留名……臭名昭着。
作为参与者,赵祯自然会被掩饰,而他陈忠珩作为具体操作者将会成为史书上的奸佞。
那个苏晏莫不是官家失散在宫外的私生子?
若非是如此,官家怎肯为了他徇私。
这一刻陈忠珩的脑子里转动着这个荒谬的念头,然后不可抑制的在扩散着。
……
第三更送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