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将的神色渐渐凝重,可依旧自信的道:“宋人跑不了,他若是跑了,此次追击失败的罪责,某一人担当!”
手下一听不禁就感动了,纷纷赞美着他的胸襟和自信。
可等到了下午时,辽将的自信在渐渐消散。
“他们消失了!找不到!”
辽将怒道:“分散去找,找不到……把草原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随即辽军就发狂了,骑兵们在这片草原上四处奔驰,寻找着邙山军。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断传来的消息让辽将暴跳如雷。
在他的催促下,辽军继续搜寻,并不断前进。
而就在离他不到五里的地方,黄春汗出如浆,耳朵都竖起来了,低着头在说话。
“别动,都别动……”
他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枯枝在画着线条。
战马有些不安,它们的嘴被布条给勒出了。
乡兵们在安抚战马,他们也不好过,嘴里咬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人衔枚,马勒口,这就是真实再现。
黄春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闭上眼睛,低声道:“某发誓,若是能回到汴梁,某就去找女人,睡她三天三夜……然后喝的烂醉……睡它三天三夜……”
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之中,这两天更是在生死边缘不断试探,若是有一点轻忽或是判断错误,邙山军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的责任。
所以他必须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某发誓,一定要让郎君拿出最好的美酒来……”
他在喘息着,身边的严宝玉很平静的通过望远镜在观察着四周。
“东边一队骑兵……一百余人,过了。”
“南边……冲着过来了,过去了,他们转向了。”
“后面……”
严宝玉的呼吸骤然一紧,黄春抓住一团泥土,浑身颤抖的道:“他们……他们会走……他们会走……”
乡兵们在准备上马,只要敌军发现这边的情况,他们将别无选择,只有往南边冲杀。
朝着大宋的方向冲杀!
严宝玉的手依旧稳定,他的声音也不见波动:“来了……有人截住了他们,往右边去了,先前我们在那边丢下了一个马鞍……这些蠢货,他们是焦急了,急不可耐。”
黄春的身体一软,就躺倒在地上。
他在大口的喘息着,骤然放松的身体竟然在抽搐。
“宝玉,腿……腿抽了……”
高度紧张下,他的小腿抽筋了,严宝玉一把拽过他的腿,然后用力的按了几下,黄春就像是中箭的大鸟挣扎了起来。
“好了,别捏了,疼!”
“天黑了!”
黄春躺在湿润的地上,贪婪的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只觉得人生从未如此美好过。
“宝玉,某发誓,以后什么恩怨都不放在心上,要做一个豁达的人,对,学郎君,做一个豁达的人。”
乡兵们都在暗自欢喜,他们握拳相互碰击,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庆祝脱离险境。
在黑夜中,就算是被发现了,以辽军现在分散的程度来看,他们自相残杀的可能性会更高。
这里离大宋很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等待,等天色再黑一些,就跟着黄春摸过去。
大家开始吃干粮,黄春却在喝酒。
不喝不行,他的精神高度紧张的时间太长了,身体绷紧的时间更长,导致一放松就会抽筋。
一瓷瓶酒喝下去,他又恢复了精力。
“出发!”
黑夜中,邙山军跟在他的身后,悄然往南边而去。
而辽将却身处光明之中。
周围的篝火在噼啪燃烧着,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脚下丢着一只烤羊腿。
这里的条件不好,可羊腿却烤的极好。
羊肉的香味无法让他动容,他在等候消息。
“过了今夜,就再也抓不到他们了。”
一个将领在低声叹息着。
辽将的眼中多了怒色,他知道这是不满。
这次他是总指挥,可最终连宋人的毛都没找到一根,回去怎么交代?
等啊等,篝火渐渐小了,远方突然有人在呼喊。
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因为距离的原因,这边听不清楚。
辽将指指声音的来处,有人准备去查探。
“有人来了!”
远方来了几骑,很快,很急。
“说话!”
辽将侧身喝道:“刚才是谁在叫喊?吓跑了宋人该当何罪!”
来人下马,低头道:“刚才是对面有人叫喊……”
辽将的身体一个踉跄,问道:“喊了什么?”
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几日的辛苦却得了这个结果,没有人服气。
“他们喊……大宋翰林待诏沈安向辽皇问好……”
这是羞辱!
一个将领愤怒的冲到了篝火边,一脚就踹了出去。
一根燃烧着的木材被踢飞,对面的军士急忙闪避,现场有些混乱。
“沈安……是那个沈安吗?”
辽将木然问道。
“是的,就是那个把大辽恨之入骨的沈安,那人还说什么江山北望……他的父亲是沈卞。”
辽将叹道:“是他亲自来了吗?可惜了,先前你们合围晚了,让他们从缝隙里逃了出去……回头某会为你们说情。”
众人愕然,想起先前他拍着胸脯担保抓不到邙山军就独自承担罪责的话,有人就说道:“先前……”
“先前什么?”
辽将拔出长刀,说道:“此次有人偷懒……”
再哔哔就是你偷懒,杀你也是白杀。
辽将看着南方,沉声道:“快马禀告析津府,沈安此人狡诈,下次若是有机会,当大军合围……”
有人快马去报信,辽将叹道:“以前那些人说使者都是蠢货,在汴梁被沈安那个少年羞辱……可如今一看,此人却是个狡猾的,怪不得能在汴梁呼风唤雨。”
众人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就附和着说了些沈安的坏话。
在他们的嘴里,沈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恶魔,狡猾的恶魔。
远在汴梁的沈安无辜的躺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