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孩子拿着一枚铜钱过来时,苏轼有些意外。
孩子很认真的把铜钱放下,抬头道:“我爹爹就是武人,他不是贼配军!”
苏轼的眼中多了泪水,努力撇开嘴道:“好。”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次教育,经历了一次最震撼的体验。
韩琦等人全程看了这一幕,个个面色凝重。
“很可怕!”
韩琦策马回头,说道:“那些百姓被一番话就说的热泪盈眶……”
曾公亮吸吸鼻子,说道:“韩相,好像你的眼睛也红了?”
“没有的事,某只是……刚才风好大。”
韩琦喃喃的道:“老夫想起了当年……那些百姓拦着老夫,问他们的子弟呢,老夫无言以对,五内俱焚……如今看着这一幕,老夫不禁就想到了当年,那时的大宋虽然问题多,可却朝气蓬勃。如今……”
“如今暮气沉沉。”欧阳修自嘲道:“老夫就是暮气沉沉的一类人,对大宋没了信心,随便弄吧,只要能熬过这几十年,剩下的事谁知道呢?毕竟老夫读史,看着历朝历代,不管是英明的君王,还是昏君高居其上,最多也就是几百年罢了。谁能千年万年?”
曾公亮一直在回头看,闻言他回过头来,说道:“不一样了。此次击败西夏人之后,民心士气都起来了,看看那些百姓吧,连老妪都捐了钱,这在以往可能吗?不能!所以……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韩琦看着前方的宣德门,胸中涌起了豪情,“是,当今的大宋算得上蒸蒸日上,咱们作为宰辅,日后定然会青史留名!”
三人相对一视,都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而在州桥那里,苏轼在喊钱够了,可依旧有人在继续投放。
直至太阳西斜,那个庞大的钱堆前终于没人了。
“三司的清点吧。”
苏轼很有使命感的站在边上,看着几个小吏在数钱。
这些钱都是零散的,这么一大堆,几个人得数到什么时候去?
“去求援!”
稍后三司又派人来了,这次人很多。
“那么多钱?”
“对啊!赶紧来数吧。”
一群人在边上数钱,然后把钱串好堆放在大车上。
苏轼很忙,来回看着各处的结果。
“三千六百二十七贯八十五文。”
“那么多?”
苏轼欢喜的道:“却是够了,够了!”
一百多户人家,每户能多拿二十多贯钱,加上抚恤,算是有底气了。
“赶紧运回去,回头按照名册发送……”
大车缓缓而行,老牛哞哞的叫唤着,从容不迫。
苏轼站在州桥边上,突然就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沈安此时才露面,苏轼回头道:“某笑那些人不懂民心……”
“那你认为民心是什么样的?”
苏轼这货就是个浪漫主义色彩浓烈的家伙,沈安一直认为他不适合做官,而适合做诗人。
苏轼拍拍因为数钱而弄脏的手,目光中有些憧憬,“以往某以为民心不足凭,一切还是要朝中和官家做主才好。可今日某却看到了民心的作用,垂垂老矣的老妪,手脚粗糙的妇人大汉,垂髫的孩子……也有大腹便便的商人,这些人以往不会为了一件事聚集在一起,可今日却都来了。”
这人倒是领悟了些东西。
“知道是为何吗?”
沈安诱导道,可苏轼却摇头。
这厮能想到这些就不得了了,进步之巨大,让人欣慰。
他看着沈安,“安北你狡猾些,给某说说。”
“这个和狡猾没关系,是天分。”
沈安和他缓缓步行回去,“百姓首要是吃饱穿暖,这是第一,朝中理事当以此为先。”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能威胁到他们吃穿的有哪些?比如说灾荒,那么朝中赈灾,并妥善安置了灾民,这就是得了民心。比如说今日,百姓为何会群情激昂?”
苏轼摇头,“感动?”
“感动是有,但不是主因。”
沈安分析道:“大宋面临着危机,朝中的重臣们在装傻子,百姓也跟着装傻子,大家都当看不见。于是浑浑噩噩的,该喝酒就喝酒,该上青楼就上青楼,可此次西北大战却惊醒了他们的美梦,他们知道大宋有麻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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