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君王,都喜欢自己的年号,觉得年号就像是一个大印,能在史书上重重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赵曙亦是如此。
治平元年,他的年号治平,里面蕴含着不少信息。
“前些年的大宋看似大治,可国中危机重重,外部的西夏人不断袭扰,交趾也在凑热闹,辽人更是居心叵测……治平……”
空气中多了一丝春天的气息,赵曙出了宫殿,感受着这勃勃生机。
身边的陈忠珩堆笑道:“官家,治平治平,按照臣的看法,那就是大治平天下……”
“胡言乱语!”
赵曙拍打了一下栏杆,然后止住了第二下,“那沈卞说大宋的文人太爱拍栏杆,诗词里也多有拍栏杆,接着就是愁绪万千。可男人哪来那么多的愁绪?所以还是少拍栏杆吧。”
他在此时突然提起了沈卞,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沈卞和沈安父子都是北伐的支持者,联想到治平的解释,陈忠珩仿佛看到了漫天血色。
“可要想对外,首先国中得安定了。”
赵曙负手转身,看着高大的宫殿,心中豪气顿生。
“宗室是个大麻烦,耗费钱粮无数,若是任由下去,那就是四冗,所以五服之外自谋生路,甚好。”
“官家,宗室那边牢骚多呢!有人还说什么要去哭太祖太宗皇帝……”
“不要脸!”
赵曙刻薄的道:“太祖太宗皇帝没让他们这么能生吧?生了孩子自己养,别老想着生了就不管,那和猪有何区别?”
啧!
陈忠珩缩缩脖子,觉得官家大抵是厌恶了宗室。
“建造书院极好,给他们一个出路,若是还得寸进尺,朕自然有话说。”
一个内侍疾步走来,近前后说道:“官家,三司包拯那边还是说没钱,不过给了条件……”
“包拯说没钱是实话,十多万贯让三司出,他也无能为力。”
赵曙觉得世间事总是这般的有趣,“可裁减宗室优待本就是在节省钱,这个就有趣了。”
他转身过来,问道:“什么条件?”
内侍说道:“包拯说此刻出钱的宗室,一万贯保证五服之外的三代入读,五千贯保证一代入读……”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了赵曙一眼。
官家,老包疯了啊!
他穷疯了。
竟然把入学资格卖的比嫖汴梁头牌的价钱还高,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赵曙抬头,突然笑了一声,问道:“包拯……朕本以为他老了,想着看看过几年让他颐养天年,如今看来他依旧有胆略,也能做事……”
内侍不知道官家为啥从一件事转到了对包拯的看法上,不过陈忠珩正在盯着他。
“官家之话但凡泄露半句出去,后果你该知道。”
“是,小的不敢。”
陈忠珩摆手,内侍告退。
“此事看看他们是否聪明……你以为呢?”
赵曙突然问道。
陈忠珩浑身巨震,真的是巨震……
赵曙看了他一眼,“别装惶恐了,说话。”
陈忠珩知道他说的是宗室,但巨震是礼貌,所以先震再说才能保平安。
“一万贯太高了,那些人怕是舍不得。”
“可五服之外的子孙怎么办?”陈忠珩渐渐有了些文官的风采,“读了宗室书院,自然有官家照拂……好歹也是一条出路呢,那可不是能用钱买到的。”
“是啊!照拂……可朕却不愿……不,朕不想把这个麻烦丢给子孙。”赵曙皱眉道:“包拯的初心是好的,可若是有人买了怎么办?难道朕的子孙还得为了那些所谓的亲戚去谋划?大宋还得要给他们好处?那和之前有何区别?”
赵曙低下头,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是冷漠一片,“去传话,五服之后,朕,朕的子孙不会再管。”
卧槽!
这是要分家了?
稍后消息传了出去,韩琦纠结的道:“官家是不是太无情了些?好歹都姓赵,这一下子就分家了,这史书上不好写啊!”
曾公亮淡定的道:“那不算事。”
韩琦本在唏嘘,闻言就瞪着他说道:“难道你还能再活五十年,到时候盯着那些人修官家的……”
后面两个字是‘史书’。
五十年后,赵曙若是活着就是八十多岁了。古今帝王能活到八十的就算是祖坟冒青烟,所以这话自然就是在调侃曾公亮。
曾公亮翻个白眼,决定不和韩琦说话。
“包拯的本意是好的,他想让书院成为一个特殊的例外,进去读书之人就能得到皇室的照拂,可官家这么一拒绝,他就坐蜡了。”
三个宰辅齐齐摇头,韩琦依旧是跋扈的道:“官家莫不是觉着包拯老迈,不堪用了?”
嘶……
曾公亮和欧阳修齐齐惊讶,然后觉得这事儿怕是要起波澜了。
“三司使是计相,若是得力,在朝中的话柄不轻,若是官家要让包拯下台,多少人会盯着三司使的官位?”
随后外面就来了不少奏疏,都是一些重臣的建言。
“看看这份……他建言要派御史下去盯着地方赋税,把那些藏匿田亩的豪绅都给抓出来……颗粒归仓。”
“这个更厉害,竟然建言多收青楼的赋税……这是从女人的身上捞钱,办法不错,却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