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芋头终于嚎哭了起来,沈安赶紧又抱着哄了一阵子,眉眼温柔的模样,让陈忠珩不禁有些唏嘘。
出了沈家,随行的内侍问道:“都知,您为何看着不大高兴呢?”
“某想到了……若是不进宫,某的孩子估摸着都要成亲了吧?”陈忠珩有些怅然的道:“当年……进宫也是不得已,可若是可以,谁愿意割了那一刀呢?那一刀割下去,这人就不全了……无根之人啊!死了都是孤魂野鬼。”
内侍听了也觉得苍凉,就笑道:“都知放心,以后某给您养老。”
宫中的内侍会带徒弟,等自己老了,干不动了,就要靠徒弟来养老,否则在这等人情冷漠的地方,当真是生不如死。
陈忠珩摇摇头,现在的他不敢收徒弟。
赵曙有时候会很情绪化,而且因为当年他在宫中的遭遇不大好,所以对内侍和宫女没什么好感,但凡犯错,很少有宽恕的。
陈忠珩作为赵祯的身边人能继续留下来,就是托了这个福气。
赵曙不信任这些人,唯有陈忠珩算是熟悉些,所以才把他留在了身边。
可信任建立起来艰难,要摧毁却很容易。只需做几个小动作,赵曙就会寻机把他踢出去。
比如说收徒弟。
陈忠珩心中微叹,觉得自己以后定然是要凄凉而死。
那内侍也想到了这一点,见陈忠珩惆怅,就想了个办法,“都知,要不……要不您就寻个娘子?在外面安个家……”
“放肆!”
陈忠珩看着他,肃然道:“咱们在官家的身边做事,要的是忠心。在外面安了家,有了娘子,这心就偏了,懂不懂?”
宫中的内侍品级颇多,顶级大佬们在外面安家的不少,甚至有人在宫外娶妻,得了假期就出宫去,和娘子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这样的事儿连刻薄的赵曙都不会管,所以内侍才敢这般建言。
陈忠珩呵斥了内侍,然后缓缓回去。
春回大地,最先察觉的不是嫩草,而是商人。
这几年大宋的日子越发的好过了,百姓的手中也多了不少活钱,消费能力渐渐提升。
可冬季的道路和水路却没法走,于是在冬季里,许多消费渴望都被憋着,直至春天的到来。
商人们就顶着春光,带着各色货物,从全国各地赶到了汴梁。
南方的特产,北方的牛羊奶制品,那些商队的大车挤满了御街。
这种情况每年都会发生,御街上经常堵的水泄不通,但也没人管。
这便是大宋。
除非是官家有正经事要从这里过,否则拥堵依旧。
陈忠珩是想抄近路回去,没想到却被堵在了这里。
“让一让啊!”
随行的内侍焦躁的喊着,可没谁买账。
在这里,除非是官家,否则就算是韩琦来了也没人搭理他。
大伙儿都在交易呢,天大地大,赚钱最大,此刻宰辅算个屁,更别说内侍了。
大宋不许内侍干政,在宫中陈忠珩是个大人物,可在外面……除去官员要给你面子,其他人谁搭理你?
“这肉干有三千斤整整的,来之前就称过了好多遍,就算是路上折损,也不可能少五百斤,你这个秤有问题。”
“谁说某的秤有问题?”
“我说的!去,把咱们的肉拉回来!”
前方,一个女子站在那里怒不可遏,身后的大汉们冲了过去,对方却出来更多的大汉,甚至还有泼皮。
这是一只西北来的商队,带来了肉干和奶制品。
他们风尘仆仆,而对面的掌柜却是红光满面,显得很是养尊处优。
掌柜冷冷的道:“两千五百斤还差了些,某想着你等从西北来不容易,就给你凑个整数,可你这女子竟然还不知足,还不速速离去,等巡检司的人来了,一家伙全部抓进去。你这样的女子,进去了……你可知道那些人会花钱去女牢找乐子?你这样的进去,呵呵,再出来就是……”
陈忠珩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在胸中燃烧着,就走过去喝问道:“是什么?”
那女子回头见到是他,就欢喜的道:“老陈……你怎么在这?”
陈忠珩对她点点头,然后冲着那掌柜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御街坑蒙拐骗,回头某让去琼州行骗可好?”
掌柜看着他的服饰,就淡淡的道:“这位是宫中的贵人吧?贵人服侍官家辛苦,可外面的事却不是那么好胡说的。”
这事儿到了现在已经没法收场了,掌柜若是承认骗了晏月的货,回头他在汴梁就没了立足之地。
所以哪怕来的是韩琦,他也只会硬顶不承认。
何况来的是内侍,他更是有恃无恐。
陈忠珩大怒,“叫人来,去找巡检司的人来,某今日倒要看看他这个骗子如何能猖獗至此!”
“老陈,算了吧。”晏月本想火并一场,可对方的人手更多,而且他们是地头蛇,没法。
但她显然不准备认输,就冲着掌柜拱手道:“此事我认了……”
“认个屁!”
晏月愕然回头,觉得陈忠珩有些陌生。
上次两人是在去青涧城的路上相遇,陈忠珩的文艺青年属性发作,一人去寻摸草原,结果迷路,幸亏遇到了晏月的商队,否则后果难料。
那一次陈忠珩有些老房子着火的意思,为了晏月还和沈安求了一首词……
在回来的路上,陈忠珩下了封口令,不许把那首词传出去,可见他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