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说道:“此事纷杂,且看沈安那边去试探一番。”
可韩琦却不依不饶的道:“陛下,此事一出,那些藩国会如何?他们会对大宋敬而远之。他们会以为大宋是暴发户,才将击败了辽人,就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威风。”
这是想让老夫下台还是怎地?
富弼听韩琦在上纲上线,不禁就怒了,说道:“那王敏本是接待的官员,老夫不派他去接待派谁?你韩琦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老夫居心不良,这是何居心?老夫看你是想让老夫离了枢密院吧?”
这是直接把他和韩琦的矛盾揭开了,没有余地的要来一场对决。
韩琦冷冷的道:“此事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看着吧,西夏人定然会暴怒,谁也拦不住!这都是枢密院和你富弼的错。”
对决开始了。
赵曙面无表情的看着,很是头痛。
韩琦去了一趟北方,当年兵败好水川的心魔算是去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在首相的位置上流芳千古。
可老对头富弼却在枢密院不安分,一心想进政事堂和他韩琦掰掰腕子。
臣子有进取心,对于赵曙来说是好事。
可老韩是什么人?
先帝有时候都忍不住要说他跋扈,赵曙有时候也挺想抽他几下的。
这么一个老汉,得了弄富弼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富弼此次算是犯错了,也就是后世说的领导错误。
那王敏是你的人吧,在他的逼迫下,西夏使者悲愤欲绝,于是一刀把自己捅死了,这事儿你咋说?
富弼很无奈,但却不肯低头,“若是有错,都是老夫的错!”
咦!
君臣不禁都为之侧目了。
富弼这话很有担当啊!
都是老夫的错!
这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一刻富弼的身上仿佛在闪光,让人无法直视。
好人啊!
跪在边上的王敏不禁哽咽道:“相公,是下官的错啊!”
富弼强硬的道:“此事若是导致恶果,老夫担之!”
好一个富弼!
这一刻连包拯都要对他颔首致敬了。
韩琦见他上套,心中微喜,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给别人下套后,会觉得有些内疚,于是就生出了补偿之心。
“若此事不是他的错,老夫就亲自致歉。”
首相不会轻易对谁低头,否则有损威严。
这是铁律,在这个时代亲切更多时候代表着可以轻视,一国首相,走路你都得走出威风来。
而且这是去枢密院致歉啊!
想想,大宋的两府之争多久了?政事堂一直在提防着枢密院。从韩琦进了政事堂之后,宰辅们关起门来自己商议事情,基本上没枢密使什么事了。
这是在孤立枢密使,而且富弼以前做首相时,讨论事情经常会把当时的枢密使韩琦叫来,很是亲切。现在呢?现在政事堂讨论问题压根没他富弼啥事。
富弼为何要硬顶韩琦?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韩琦去枢密院道歉,枢密院上下大抵会爽的打哆嗦。
可这事儿……
富弼看看王敏,心中微叹,“臣请去查证此事。”
现在他变成了苦主,自然有资格去调查。
赵曙点头道:“此事别着急,莫要乱了方寸。”
富弼感激的应了。
“陛下,沈安求见。”
“他怎么来了?”赵曙点头,然后说道:“朕不是让他去处置使者的身后事吗?”
稍后沈安进来,行礼后,赵曙问道:“西夏人可还好?”
这是问西夏人的情绪是否稳定。
“陛下,臣觉着这事怕是有问题。”
沈安一开口就让赵曙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国使者自尽,这是大事,可别国使者自尽臣相信,西夏使者……臣觉着不可能!”
“不可揣度!”赵曙觉得沈安太主观了些。而国家大事岂是能这般随意揣测的?若是这般,他这个帝王也能随口而决,但这样的帝王最终大多得了个昏君的名头。
国家大事要谨慎,要反复商议,这才是正道。
“陛下,那梁氏如今刚上位,臣敢断言她的日子不好过。”
“肯定不好过。”富弼见沈安来助攻,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以也投桃报李,“西夏内部的各种势力可不会服她。”
“臣在想,那梁氏会不会安排使者来大宋自尽……”沈安认真的道:“事情发生后,大宋会愧疚,担心西夏大怒。而西夏内部定然会同仇敌忾,如此她就能借机出兵大宋,通过战争来统合西夏的各方势力。”
历史上梁氏那个娘们可不就是出兵大宋吗,而且是不断出兵周边,打啊打,把西夏打成了穷鬼,但也打出了西夏的威风。
这等不要命的风格,有几个国家敢惹?
但大宋就敢。
后来神宗时,还有哲宗时,大宋都对西夏发动进攻。哲宗时章惇掌权,一度把西夏逼迫到了绝境。
这便是后续的事态发展。
但此刻的大宋君臣都不知道梁氏的秉性,所以对沈安的说法有些那个啥……
“荒谬!”
韩琦本想再用词激烈一些,可想到自己和沈安曾经并肩作战,就缓和了些语气,“谁会让使者自尽?这不是儿戏吗?”
这事儿确实是很荒谬。
“这般狠辣,谁能干得出来?”
欧阳修觉得沈安这是在异想天开,“那梁氏再傻也不会干这等事吧。”
曾公亮笑道:“若是能如此,当年辽人只需让他们的使者在汴梁自尽,随后就有了出兵南下的借口。所以安北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当年有一段时日辽国一直想南下,可却找不到出兵的借口。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约束,也就是说,做事得有底线。
可梁氏是个女人啊!
还是个狠辣的女人!
沈安皱眉道:“此事臣觉着定然会如此,陛下,臣请去查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