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今天的胃口并不好。
高滔滔询问了陈忠珩,得知是因为旧党给了新党一巴掌后,就令人去把几个女儿叫来。
这种时候,唯有女儿能让赵曙不发脾气。若是儿子,这时候凑上来弄不好就会挨一顿狠抽。
女儿们一来,各种小意劝慰,赵曙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那文彦博……官家,您还说他是谋国之臣呢!”
高滔滔原先对老文的印象还不错,在这番话之后,瞬间就改变了立场。
赵曙笑道:“文彦博是谋国之臣,若是大宋有变,他这等臣子最能维系朝局。”
“他的手段老辣,韩琦他们此次都措手不及。可文彦博此人却有些好处,那就是知道大局。若说大宋是个鸡蛋,吕诲等人是不惜把这个鸡蛋打破也要反对新政,而文彦博却不同,他不会如此。”
“这样的臣子,为何反对新政呢?”高滔滔真的觉得不理解。
“爹爹饮酒。”宝安给赵曙斟满酒,笑吟吟的劝道。
“好!”
女儿在身边服侍自己吃饭,让赵曙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喝了一杯酒,怜惜的道:“稍后会给你订下婚期,在此之前,你想玩就玩,想出宫就出宫吧,给你娘说说,让她安排,好歹……否则你成亲之后……”
“官家!”高滔滔打断了赵曙的话,笑道:“您还没说文彦博为何要反对新政呢!”
她刚才若是不阻拦,赵曙定然会说成亲后不自在。
可宝安这等单纯,若是听到这话,定然会视成亲为畏途啊!
男人果然都是不靠谱的!
赵曙放下酒杯,神色中多了些怅然,“文彦博一直认为士大夫是大宋的中坚,祖宗规矩让士大夫和帝王相依相助,士大夫必须要依靠帝王获得好处,而帝王也只能依靠士大夫才能站稳脚跟,这便是相依相靠。
可此等态势在开国时还行,时至今日,士大夫糜烂,已然成了大宋的累赘,于是不得不行新政。
你可以琢磨一番,至今所行的多种新法,差不多都和士大夫有关系,为何?”
高滔滔想了想,“他们插手太多地方?”
“是!”赵曙没想到妻子竟然能说出些道道来,不禁大感欣慰,“他们插手了太多地方,把先贤的教诲丢在了一边,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国势如此,大宋必行新政。而行新政,必然要触动士大夫……文彦博主张祖制不可变,为何?因为祖制维护的就是士大夫。也就是说,他不希望朝中针对士大夫的任何新法。”
“此等人……又是重臣,却站在了您的对面,难。”高滔滔觉得这等局面让人头痛,就举杯陪赵曙喝了一口。
“难是难,不过也是好事。”赵曙笑道:“新政顺畅了许久,韩琦等人也有些懈怠了,如今文彦博突然来这么一下,反而是好事,让韩琦他们打起精神来,如此两边……”
他微微一笑,“朝堂之上不能只要韩琦他们,多一个,哪怕那个人让朕厌恶,可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稳当!
文彦博稳重,可为牵制。”
赵曙觉得这个局面还不错,只是老文这一招太狠了些,让他有些惆怅。
“官家!”
就在这个时候,陈忠珩一溜烟跑来了,看着一脸欢喜,不,是喜出望外。
“官家,喜事,大喜事!”
赵曙皱眉:“什么喜事?”
陈忠珩抹了一下并无汗水的额头,假装喘息了一下,“官家,先前在皇城外时,王雱拦住了文彦博,双方辩驳,不分胜败……”
“王雱竟然没赢?”对于王雱,赵曙比文彦博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是个极为聪慧的年轻人,关键是有些刻薄。
而文彦博从不以急智见长,王雱竟然没能赢?
“那王雱问文彦博,问他和吕诲可是一党的,文彦博否认,随后有人发现了文彦博的儿子和吕诲在一起喝酒,还叫了女伎……”
宝安刚给赵曙斟满酒,听到这话就起身告退。
赵曙没啥反应,可紧握的双手代表了他的心情。
“文彦博的儿子和吕诲一起饮酒?”
赵曙一拍案几,把酒杯都震翻了。
宝安瘪瘪嘴,高滔滔见了就笑道:“你爹爹无意的,快回去用饭吧。”
“是他!定然是他!哈哈哈哈!”
赵曙霍然起身,“那王雱为何会问文彦博和吕诲是否一党?因为文彦博总说什么君子不党,于是王雱先让人去了文彦博家,又派人去了御史台找到了吕诲,两边一说……
吕诲想进政事堂,可他需要盟友,于是讨好文彦博是必然。而文彦博的儿子……哪里会是王雱的对手,不过是哄骗一番就上了钩,好一个王雱!”
高滔滔听他分析,这才想通了整件事的脉络,“官家,那王雱竟然这般……阴险吗?”
赵曙摇头,“阴险不阴险的要看目的。在我的眼中,若是为了新政,为国为民,那么手段只是其次。若是为了祸国殃民,再君子的手段也只会让我厌恶!”
只问结果,不看过程,在许多时候就是帝王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