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这个词都用上了,可见文彦博对局势的绝望,对旧党的绝望。
赵曙在郡王府时就有传言说他疯了,可后来大伙儿也见过,挺好一个人,只是尖刻了些。
但现在这话却让吕诲眼中一亮。
“别想你的那些。”文彦博皱眉道:“帝王的心你摸不透,若是这话从你这里散播出去,此后老夫与你割席绝交。”
吕诲低头应了。
文彦博再如何也不会走上那条污蔑帝王之路,他起身道:“输赢只是一时,天下的士大夫何其多,此时败了,那就卧薪尝胆,努力寻到让大宋强盛的法子,而不是在背后诋毁和污蔑,那等人,老夫厌弃之!”
众人低头,连司马光都如此。
文彦博缓缓走了出去。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这是晏殊的词,吕诲苦笑道:“晏同叔生前最高做过枢密使,也是宰辅,去了之后,能承袭他诗词衣钵的也就是晏几道。晏几道……”
刘展用手绢按按嘴角,“晏几道当年也是荫官,太常寺太祝,如今听闻他很是落魄,整日和人厮混,这便是宰辅的子弟,让人唏嘘啊!”
司马光抬头,吟诵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气氛很不好,就像是啥……树倒猢狲散之前的那种。
京城中各处议论纷纷,北邙报开始解释官家那句话的意思,又借此分析了大宋三冗的根源,由此百姓们才恍然大悟,于是叫好声一片。
但随即那些权贵们就出手了。
“官家,进谏的奏疏都在这。”
陈忠珩带着人把一箱箱的奏疏搬了进来。
赵曙看了一眼,“全数封存。”
陈忠珩讶然道:“您不看了?”
“不用看就知道说的是荫官之事,朕看什么?给自己找难受?”
赵曙在冷冷的看着京城。
时光流转,当冰块开始出现在宫中时,一骑送来了一个震惊朝堂的消息。
“陛下,荆湖北路有人造反!”
赵曙楞了一下,问道:“是从前年开始吧,朕就再也没听闻到造反的消息,想来是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这是为何?”
韩琦已经接过了奏报,飞快看了,抬头道:“官家,是岳州……”
“岳州何处?”赵曙的眼中全是怒色。
“巴陵。”
韩琦低头,曾公亮、包拯等人也是如此。
“巴陵。”赵曙在喘息。
当年滕子京被贬谪去了岳州,巴陵就是岳州治所,在洞庭湖边上。他站在洞庭湖边感慨万千,最后动了重修岳阳楼的心思。这也算是文坛的一件雅事。岳阳楼修好之后,滕子京给了好友范仲淹一封书信,请他为岳阳楼写一篇文章。
范仲淹当时因为新政的事儿被贬谪到了邓州,得了这事儿,就欣然提笔,然后写下了脍炙人口、流芳千古的岳阳楼记。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新政失败后,在不少新党的眼中,岳阳楼,乃至于巴陵这个地名都带着很深沉的意义,容不得亵渎。
但现在巴陵那地方竟然有人造反了。
这是在戳新党的肺管子啊!
赵曙在喘息。
“是何人?”
他目光冰冷,这是发病了。
韩琦说道:“当地士绅,还有一百余禁军,还有……几个官吏。”
这是一次突袭。
“他们说官家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了……”
“谎言!”赵曙冷冷的道:“士绅有钱粮,禁军有军饷,官吏有俸禄,他们还要什么路?难道是通往皇宫之路吗?”
“人心不足!恬不知耻!”赵曙起身,目光中全是煞气,“当地可平叛了?”
“还没消息。”韩琦恨不能亲自赶去岳州,但显然来不及了。
“汴梁派了禁军去!马上去!”
赵曙的咆哮声回荡在皇城之中,骑兵也一路南下。
不过是两天,信使再度冲进了汴梁城。
“陛下,那些叛逆已经束手就擒了!”
卧槽!
这造反的消息才传来两天,平叛的消息竟然就到了。
这也太让人那个啥了吧。
大宋君臣都生出了被忽悠的愤怒来。
“谁?”
“水军回师到了杭州时,燕国公说去岳阳楼凭吊范公,就带着百余骑去了岳州,刚到岳州,恰好那些人造反,燕国公就站在岳阳楼上喊了一嗓子,全降了。”
这个小畜生,竟然跑去了岳阳楼,也不怕被弹劾!
包拯暗自恼怒。
“他喊了什么?”赵曙问道。
信使说道:“燕国公喊……沈某在此!”
沈某在此!
四个字!
叛逆俯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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