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最讨厌的人设计陷害,还当着数万崑仑山居民面前,称其为父亲,这几乎成了他漫长生命中最大的污点了。
“哈哈咳……哈哈!”祝融在共工的拳打脚踢下血花四溅,脸上却丝毫不见痛苦之色:“儿啊~你等不到那时候啦!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接下来就换你——”
“轰!”
“嗡隆——”
又一次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但这次还伴随着剧烈的爆炸。
格林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下方的场景,并撑起层层护盾,继续向上拉升高度,以防被那冲天的火焰与飞射的巨砾击中。
这可怕的能量让他感到一阵后怕——要是没有听祝融的话远离战场,恐怕连他都得遭受重创。
以祝融的实力,并没有能力使出这种威力的法术才对。
难道……他自爆了?
思索了两秒后,格林得出了唯一的解答。
他用鹰眼术观察了一会儿战场,发现垄罩在浓烟与火焰中的大山,几乎已经被炸毁了三分之一。
几分钟后,待火焰和灰尘稍微消散一点点,格林再次对自己施放了数层冰霜护甲以及水下呼吸,才落向了面目全非的战场。
“痛——好痛!谁来……帮帮我……”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还在……”
此时那几万人的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燃烧的火焰、伤者的尖叫、濒死者的哀号,残肢、鲜血、断臂,以及不时炸起的闷燃石块与岩浆,让这里如同无间炼狱一般可怕。
“爹!爹,醒醒!醒醒呀!你答应要带我回去见娘亲的!你答应要带我们去大湖游玩的!爹——!呜呜……”
缺了一条腿,半个身体还被烧成焦炭的六儿,趴在长右只剩胸口以上完好的残破身躯旁,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或许是听见了孩子的哭声,长右竟然艰难地撕开了自己那有些被灼炎粘连在一起的眼皮。
他用仅剩的三根指头,轻轻擦拭着六儿的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的乖女儿,爹没事的……”
“爹!爹你醒了!快起来,快点!我们不打仗了!我们回家去!”六儿情绪有些激动地摇晃着长右的身体。
虽然以六儿仅存的体力,长右实际上被摇晃的幅度微乎其微。但即使这种程度的晃动,他此时的身体也是难以负荷的。
但他在深入骨髓的剧痛折磨下,并没有露出那怕一丁点的痛苦之色,而是以慈祥而安宁的眼神看着他的孩子,并缓缓说道:“你先走吧……爹有些困了……稍微躺一会儿再跟上你的……爹保……证……会带你回……家。”
长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连六儿的四只耳朵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但六儿此时早就不在乎她爹在说什么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渐渐陷入沉睡,一时间竟连眼泪都忘记流出。
她的动作不再急切,而是轻柔而缓慢地抱住父亲的脑袋,一边摇晃,一边小声地叨念着:“娘,你都听见了吧?爹总是不守信用,所以我一直都很讨厌他……娘,我好想见你,好想吃你烤的野菇,好想你陪我去大湖玩水,好想跟你一起在花园织布……我答应你,以后每三……每两天,都会拔一次院子里的杂草……娘,我可以……回家吗?”
说着说着,六儿也渐渐耗尽了仅剩的体力。
她抱着长右的残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为了亲人和家园……”
看着陷入沉眠的长右及其稚嫩的孩子,格林喃喃自语着。
以他和安努的立场来说,清理掉受到煞能感染的患者,是他们所必须、且不得不去做的。这不只是为了这里的人们好,也是为了这整个世界能健康地发育下去。
但站在受感染者及其家人的立场来说,这种行为只不过是残忍冷酷的屠杀而已。
如果今天是格林自己的家人被感染,别说是保留着正常的神智与外貌了,就算整个人煞魔化,他也是绝对是无法下手的。甚至主动出击反攻,杀光所有试图“清除煞魔的正义之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格林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长右父女身上转开。随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祝融和共工刚才战斗的位置——此时那里已经被炸成了辐射状焦痕的巨大陨石坑了。
格林在坑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祝融似乎是真的一点渣都不剩了,但周围却有着大量的水渍,而且温度反而比其他地方还低一些。
他猜测那些水渍大概是共工的尸体。
“估计他是想把整座山给炸塌,让这里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然而他却错估了自己的爆炸威力……或者说,这座山的坚固程度。
格林敏锐地注意到,这山体似乎有些不寻常——在爆炸中心被掀开的泥石之下,竟然可以看到一片密布着符文法阵的石板。
“嗯?”
他拨掉周围的尘埃,仔细地观察着。
之前他见过的所有远古华夏神只,包含女娃、女魃或祝融在内,使用的都是单纯的能量聚集、储存和释放,而没有真正成体系的法术。
但这石板上的符文虽然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见到的法术阵,对他来说却并不算陌生。
尽管力量强度有着天壤之别,可这种会让他有些眼花目眩的文字,分明是当初他在唐代的吐谷浑大墓中,以及现在属于雅典娜的那面古镜上,所见过的那种未知符文!
石板上密密麻麻地被刻画着符文,这些符文在爆炸中略有损伤,但整体依然完好无缺。以他目前的感知能力,可以隐隐约约察觉到一股远超吐谷浑大墓的诡异力量,正凝聚在这座山体之中。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
“这该不会是……”他有些迟疑地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