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朱棣伸开手掌,一根极细的铜管就出现在他手心。
朱棣从头上拔下玉簪,小心地将铜管一头的蜡封捅开,取簪子往里一探,里边是一卷小小的宣纸,上边只画有一朵缺了一片花瓣的花。
这根铜管是传旨的通政使茹嫦的随从之一,一个马夫偷偷塞到他亲军手里的。
他将宣纸递与道衍和尚:“太子病愈。”
道衍迅速地看了一眼,又递回朱棣。朱棣随手一扔,这卷极小的宣纸便落进火盆,随即化为飞灰。
“这是从东宫冒死传出来的消息。”朱棣轻声道。
道衍默然一阵才说:“是该回去了。”
朱棣背着手踱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煦儿和张辅去了辽东,这……”
道衍皱眉道:“高阳王羁留辽东,于此事并无大碍,况且殿下可向圣上禀报辽东之事……”
“道衍师,咱们都没想到,父皇对辽东早有安排。汗庭才克,便立时在大宁设三卫,以降将带兵驻守。本来这火里火真已经归顺于我,但他突然暴毙,接替他的人胆子小得很,不肯为我所用!”说到这里,朱棣不由得心头火起,恨声而道。
“殿下,不必心急,可徐徐图之。”道衍轻声劝道。
朱棣皱眉道:“父皇一贯的做法是让降将领兵,伪吴王及失烈门、捏怯来这些人陛见之后,想必就是这些人管着鞑靼兵马了。”
道衍默然片刻:“朝廷对这些蛮夷实行羁縻管治,以夷治夷,只在辽东设立卫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只是没有想到父皇出手竟然会这么快。”
听得出来,朱棣对自己的父亲,有极复杂的感情。敬畏、崇拜、孺慕、怨愤兼而有之。
“父皇要在辽东设卫所,煦儿再去,确实没多大意义,反而会惹人攻讦,倒不如和咱们一同回北平。”
正在此时,亲兵来报,高阳王信使到。
朱棣展开一看,脸色便变幻不休,倒令道衍有些好奇,是什么使得向来不动声色的燕王神情莫测?便凑过来看。
朱高煦就没写几行字,朱棣几眼就看完了,递给道衍。
“张翼的一千精军。除了一两百战死溃逃的之外,别的都降了煦儿。”
道衍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朱棣傲然道:“就凭这张翼也能暗算到煦儿么?我看他连张辅都对付不了,跳梁小丑而已!”
“这便是他的取死之道了。”道衍语气沉沉,身着黑色僧衣的他盘膝坐在一张椅子上,油灯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他的面目都笼罩在阴影里。
朱棣坐在胡床上,双手抚膝,沉吟着说道:“蓝玉以军法处死张翼,他这是杀人灭口哪!他宣称这张翼袭击的是张辅,这是想直接把这事按下来!”
道衍不语。
朱棣接着说道:“我再继续忍着他!”
道衍点头赞叹:“殿下非凡人也。”
朱棣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忍是忍!仇还是要记的!迟早和他清算干净。”
道衍摩挲着佛珠,站起身来:“阿弥陀佛!就让他再得意着吧。人站得越高,越看不清自己身处的环境,机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