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行营。
吃过晚饭,燕王出外漫步,丘福、朱能随侍在侧。
行至峰顶,三人方在一处绝石旁边停伫下来。此时云海苍茫,天际一片彤红,一枚鲜红的落日在群峰当中吞吐,十分壮观。
燕王出神地眺望着眼前的美景,却默默无声。
丘福赞道:“如此山河,宁不美哉!”
朱棣忽发雅兴,高声吟道:“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丘福鼓掌大赞:“好诗,好诗!”
朱能明知这诗不是朱棣所作,但并不揭穿丘福的盲目点赞,笑道:“殿下,曹魏王‘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便是这般情致罢。”
丘福大力拍了朱能一掌:“咳,曹操岂能与殿下相比!”
朱棣豪迈一笑:“曹魏雄才大略,不过,也比不上咱父皇文成武德,远迈汉唐。做儿子的,自当效仿!”
三人凝神观看良久,只到太阳落下群山,天幕变成黛紫色,一枚月亮自天边升起。
山风袭来,吹得三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朱棣看着山脚下的兵营,出神良久,方才掏出一封信函,递于丘福。
“丘福,你看可有办法将救这张家一门脱罪?”
借着天际仅存的些许微光,丘福匆匆打开一看,却没能看个明白,不由得将求救的目光转向朱能。
朱棣知道丘福是个大老粗,不认得多少字,看不懂世子所写的文诌诌的信函,便笑啐了一声:“你也该读点书了!”
丘福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殿下,没事我就在营帐看《左传》呢!”
朱棣瞄了他一眼:“你看得懂吗?!”
丘福道:“嘿嘿,看不懂的,叫书吏帮着讲讲。”
朱棣便将信函交给朱能:“你也看看。”
朱能接过,眯着眼睛细看,只看得几行,便是满脸惊喜。
“殿下,如果真能张辅所说,能治好世子的顽疾,那么,就算与刑部、五军都督府闹上一场也是值得的。”
丘能一听,便有点不愉:“这张辅,果然不纯粹!他能治愈世子,为何不早说?等到自家有难了方才拿出来,分明是要挟!”
朱能解释道:“他说这药有剧毒,需精准地测试剂量,所费时日、手脚甚多,故此当时不敢应承。”
丘福哼了一声,悻悻说道:“我就不喜欢这个张辅!只喜欢弄点小聪明!还经常惹出祸事,叫世子殿下和高阳王帮着擦屁股!”
朱棣叹了口气:“我一向在外征战,炽儿都是他母亲照管。他年幼便得了这病,行动不得,我也不曾过问,叫良医与他医治,误了他这些年,今年才成婚。若是张辅真能治好,便是亲赴京师一趟,求父皇法外开恩,我也是情愿的。”
丘福见他说得苍凉,赶紧开解:“殿下爱子之心,世子如何不知?即使是在军中,殿下也时常写信回去嘱咐典膳所,叫他们不许给世子殿下吃肉……咱们听都听得多了……”
朱能想了一想,便说道:“殿下,末将听闻太子殿下如今在晋地巡视,太子一向仁慈,不如修书和他说一声,求他向圣上奏报,赦了张家便是。”
朱能深知当今圣上的脾性,以燕王不肯低头的个性,是不愿意向任何人弯腰的,哪怕是向他父皇低头求情。
何况当今圣上的脾气,纵然是燕王这等勇猛之人都有点胆怯,但太子好说话,求他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