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每日的早朝都在奉天殿举行,今天也不例外。
文武百官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进入奉天殿,五品以下的都在殿前整齐列好的队伍。
奉天殿里也有规制,东边从上往下站着六部都察院堂上官、十三道掌印御史、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应天府、翰林院、春坊、光禄寺、钦天监、尚宝司、太医院、五军断事及京县官,西边站着五军都督、锦衣卫指挥、各卫掌印指挥、给事中和中书舍人。
位置是绝不可能错的,因为写着品级的百官朝牌,按照顺序排列在丹墀左右的木栅上,有些牌子颜色都陈旧而剥落了,那不但不是贬损,反倒是极大的荣耀,代表着这位大臣在奉天殿呆了多年,依然屹立不倒。
若是在别的朝代,这是很正常的事,但在洪武一朝,却是极其艰难。
按照常规,皇帝卯时便会出现在奉天殿的御案前,但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朝阳都快照到了外头红色的宫墙上,三层金台之上的山字型蟠龙宝座还是空荡荡的。
这可是少见的事,这些年来,皇帝朱元璋一直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每日举行朝会,风雨无阻。
今天这是怎么了?
起初众大臣尚能保持安静,但慢慢地,就越来越不安了。
勋贵们的目光都射向领头的蓝玉,但凉国公面无表情。在蓝玉身后,刚刚从北边班师回朝的定远侯王弼和武定侯郭英对视一眼,也默不做声。
文官那一边,以六部尚书为首,都察院、通政使、大理寺、翰林院、六科、五寺、詹事府等人都在议论纷纷,外边广场上的侍卫、宫人也都伸长脖子,探头探脑。
景川侯曹震拿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怀远侯曹兴,低声道:“圣上可不是被气着了吧?听说昨天晚上安庆公主大闹武英殿……”
曹兴用手掩嘴:“求是去求了,没听说闹吧?”
“闹?听说安庆公主差点拿剑杀了蒋瓛。”旁边的大都督府佥事张温凑了过来:“欧阳伦这出大戏怕是还有的唱!”
曹震正待再说,忽闻传声太监大声喊道:“陛下驾到——百官跪迎——”
宦官开始鸣鞭净道,所有人都停止说话,将目光集中老皇帝身上。
老皇帝身着皮弁服,头戴镶珠嵌玉的乌纱皮弁帽,着一袭绛色纱衣,同色蔽膝,白玉佩革带,腰间垂着绯白大带,在虎子的扶持下在高高的龙椅上坐稳。
自老皇帝坐上御座之后,奉天殿里所有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向他。
他的两手放在蒙着黄袱的扶手上,如龙隐云雾一般静静地俯视着下方的群臣,
下方臣工的表情、行动他都尽收眼底,无一遗漏。
他那目光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不仅俯视殿内,仿佛还同时俯视着天下苍生。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那厚薄适中的嘴唇,和那目光中偶尔流露出来的如同刀锋般的光芒,无不在显示着帝王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