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张辅也一直没有跟姬兰说话,这在现代社会是很奇怪的,因为现代社会的男人都重视并且尊重妻子。但在大明朝不一样,男人如果表现得太重视妻子的话,会招致别人说闲话。
总之,做妻子的地位不是很高,尤其姬兰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正妻,介于妻与妾之间,就算她是少数民族,没经过三纲五常的荼毒,但这些日子给王氏及家中的女仆一番潜移默化,竟然也认同了大明朝的观念。
当然,这也与她天生单纯,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招致被人排挤、孤立,因为努力使自己表现得与大明女人别无二致。
张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踏进关押父子两人的监舍。
一进监舍,便闻到一股浓厚的霉味,这地方长年不见阳光,地上铺的稻草、被褥都潮润得很,里边还冷嗖嗖地冒出冷气,冻得张辅一个激灵,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押送他们的狱卒都穿着深青色的皂隶服,头戴漆布冠,腰间围着一条红色的宽布腰带,好象全天下所有的狱卒都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些刑部狱卒的脸色可没有北平的狱卒面孔好看。
刚刚被推进牢门,重重的铜锁就“咔嚓”一声合上了,仿佛他们身上有传染病似的。
“都收押好了?”一道粗豪的声音响起。
仿佛是为了表示对张玉父子的重视,一个八品文官打扮的人领着两个狱卒过来了,在牢狱外粗大的木制栏杆外往里瞧了瞧,见里边的两个犯人精神状态都不错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如果犯人在天字号监里自杀了,司狱官也有他的不是。故此,只要他管着的犯人平平安安地活到刑部作出判决并将这些烫手的山芋移交出去,司狱官就算完成任务了。
按说,刑部天牢时关着的都是以前的官吏,比起司狱司级别不知道高上多少,但司狱官也全然没有畏惧,因为在洪武一朝,进得这里来的,很少有人活着出去。
因此,司狱官看向他们的目光便像是看着死人。
他看着张辅的时候,张辅也看着他,目光很和平,但不知道怎的,这司狱官竟然将目光移开了。
“见了鬼了!”这司狱官嘴里嘟囔一声,转身便往回走。
经过隔壁监舍时,里头的一个囚犯扑到栏杆上,大声喊道:“姓蔡的!速速去给老夫买只烧鸡,一只酱肘子!你懂规矩,烧鸡要去必香居买,酱肘子要去隔壁那条街的六必居买!”
原来这司狱官姓蔡,他走到栏杆边,肥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怎么?想吃酱肘子?行,拿银钞来!”
“银钞……先欠着!还怕老夫跑了?!”这宋大人一幅惫懒相,看来是经常讹蔡司狱的。
蔡司狱哼了一声:“没钱还想吃酱肘子?想得倒美!”
那宋大人却将他这番奚落当做耳边风,跳手跳脚着喊道:“姓蔡的,我看你哪,还是小心点伺候我,等老夫出了这里,你姓蔡的就是想巴结我宋礼,也是找不到机会了!”
蔡司狱想必经常听他这么说话,并不生气,笑道:“宋大人,您还指望着我给您送礼啊!?圣上要是能放您出去,你早就出去了,您看,在咱们牢里呆了怕了两月了吧?亲属都不来瞧您了,您老人家啊,就消停一点吧。”
那宋大人语塞,跳着脚对那蔡司狱嚷道:“起先咱给了你多少银钞啊,五两银子!就算吃半个月也够了,老子能吃光了?快!给老子弄个酱肘子,再烫壶花雕……”
“你也不打听打听,五两银子能在这天牢吃一天吗?也就是看在你是个熟人的份上,才给你吃一顿好的,别给脸不要脸。”蔡司狱不再理他,扬长而去。
张辅在栏杆边瞧着这一幕,不知怎的,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