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澜让杨三水夫妇坐在了椅子上,才问:“那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杨三水摇着头道:“我们将祖屋和所有钱财全部送给了一个守门的卫士,他才让我们从城门下一个狗洞里钻了出来,这还得因为那卫士与我们有些渊源,知道送我们三人出来也起不了什么波澜。换成其他人便是再给十倍得价钱他也不敢得。”
程青澜和程涟涟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什么意思?”
杨三水紧紧地握着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握着的是仇人的脖颈一样。
“灾银拨到涿州后,当地的那些狗官便倾吞了一大半,剩下的就算拿来开粥棚也养不活半数人,超不过半月就会用尽,如今你若是进了涿州,就会看到满地都是饿死冻死的百姓,尸体没人处理,因为家人都死绝了。”
“涿州雪灾这么严重,连我都听说了,他们怎么敢!”
程青澜正不可置信地骂着,程涟涟又担忧地接了一句:“尸体死得到处都是没人收拾?你确定没有夸张!”
杨三水听到这话,激动地拍桌而起:“这种事我哪里敢夸大其词!我们逃出来已经有半个月了,恐怕现在里面的情形只会更严重。”
“那就糟了。”
“怎么了?”
程涟涟紧蹙着眉头:“若是尸体散落得满街都是没人收拾,那待尸体大规模腐烂后,恐怕会引起瘟疫。”
杨三水和童氏怔了片刻,而后都无可奈何地哭着说:“即便不起瘟疫,恐怕也活不下三成人。”
四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何姨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道:“青澜,我听小皮丘说这里来了涿州的人,想来问问有没有我家的消息。”
得程青澜点头后,何姨便坐在了杨三水身边问:“老乡,你出来之前可看到城东何家粮米铺子的人了?”
杨三水与童氏对视一眼,问:“您是?”
“我是那家的女儿。”
杨三水踟蹰着不答,但显然是听到了何家什么消息。
何姨心中一凉:“他们如今也在受灾,是么?”
杨三水看了看何姨,又看向童氏:“你来说吧。”
童氏抿着嘴感同身受地落下几滴泪:“在灾情之初,涿州官员便要何家铺子将粮米都拿出来赈灾,说是待赈灾物资到了后便拨还给他们,那时涿州百姓还在夸何家铺子是大善人,活菩萨。”
何姨点点头:“然后呢?”
童氏深吸了一口气,握着何姨的手说:“但赈灾物资到了之后,何老板去要,官员却说无凭无据,说他讹诈。两方起了冲突,何老板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在衙门外喷了一口血便去世了。”
“什……什么?”何姨的手不停发着抖,眼神瞬间失了焦,程青澜赶紧过去抱住了她,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然后呢!何家铺子其他人呢!”
“何家还有个大郎,也是个身子骨一直不好的,孩子又小,妻子也是早就亡故了的。失去了何老板和铺子后气急攻心,加上天寒地冻的,在我们逃出来之前,父子俩便都去世了。”
“啊!”何姨突然失了力,从椅子上滑下来趴在地上痛哭,程青澜抱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着她一起哭。
青云社众人听到哭声都围在了门口,听者无不怆然。
不一会儿,何姨的哭声戛然而止,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何姨!”
程涟涟见状,赶紧让两人将何姨抬到了另一间屋子去为她施针。杨三水夫妻在门外看着,自责道:“清澜姑娘,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
程青澜有些疲惫地撑着门框:“不是你们的错,不用自责,你们这几日先在青云社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