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光滑的石板,这些石板是从哪座山上挖来的,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些石板的年纪,比少林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大。石板一片一片相连,铺设在地上,它们是组成议事厅地板的最低单位。
有的石板完整的干净像块铜镜,有的已经碎裂,裂出一道道纹路,像是一片片碎掉的镜片。而这些石板之上矗立的是四块圆形的石墩子,这些石墩子上本该有根比腰粗的木柱架在上面,可是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一根倒在一段断墙之上,有一根在隔壁房间的柱子下,还有两根已经没人知道在哪里了。因为倒掉的木柱太多,谁能分清每根柱子本来改在那个石墩子上呢?就像没人能分清地上的每块石板来自哪座山。
以议事厅为中心点,半径十五米甚至更远,已经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了
而在这一大片残墙断垣,堪成废墟之地上,一个影子慢慢的立了起来。
樊祥胜看着眼前这仿佛像是被天神肆虐过后留下的恐怖遗迹,他咽了咽口水。
他身上很痛,那是被碎石砸中后留下的痛楚。身上无数的细碎伤口,还有那件身上已经堪称烂抹布的黑袍,让他明确的知道他还活着。
愉悦,从心底升起的愉悦,那是最单纯的为自己还能活着而高兴。就算左臂及胸口上那恐怖的伤口,让此刻的樊祥胜看上去像是个地狱恶鬼,但是他实打实的活着。
既然自己还活着,那么眼前这堪称地狱的场景之上,就不该只有他一个活着。
他开始寻找,寻找那个本该站在这地狱之中的“魔”。
……
在文远开始嚎啕大哭的时候,樊祥胜醒了过来,当他看见跪着的文远后,他本想逃,但是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那是一句话。一句话,就让本来慌张的樊祥胜赶走了所有不安和害怕。
只要他还在,那么自己就不需要逃。
而就在那个瞬间,风暴诞生,那股强大的力量,摧毁了议事厅本就残破的木门,裹挟着碎木土石,连带着他一同被吹上天去。在落地之前,樊祥胜就昏了过去。
而此刻的樊祥胜一瘸一拐的走在废墟上,他在找信渊,他知道信渊失败了。樊祥胜当然是不信,不愿意信信渊会失败。但是此刻的信渊没有站在这废墟上,而从外面传来的喧闹声也不是什么哭喊嚎叫,那么信渊自然是失败了。
当那些人来了之后,樊祥胜肯定走不掉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打算走,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信渊失败的证据,可以让他信服的那个证据,他走不了。
樊祥胜的后半生是什么样的,他早就想过了,跟着那个人,跟着那个人回到大理,那就是他后半生唯一的样子。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他的后半生就不在了。如果信渊死了,那么这就是樊祥胜人生故事的最终章了。
那么逃和不逃就没有区别了。
可是他还是决定逃了,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他真正还能称作为活着的证据。
人,一个不成人形的人,四肢扭曲,宛若一滩烂泥,干瘪身躯已经破烂不堪。但是,这看上去像是死人一般的肉体,在动,左胸在轻微的颤动。
现在就可以逃了。
逃虽可耻但有用,只要还活着,就还没有终结。
樊祥胜知道他的故事并没有迎来最终章,这次失败,只是开启了一个新的起点。
樊祥胜一把将那坨肉体抱起抗在肩上,管不上身上的巨大伤口撕裂出血,也不知道哪里涌现出的力气,他脚不瘸了,身体不痛了,撒腿狂奔。
这就是生的力量,那怕此刻自己背的是一个“恶魔”,但是樊祥胜依旧在赞美上苍,在感叹着生命的力量与奇迹。
恶魔?信渊是恶魔吗?樊祥胜的答案是肯定的,信渊就是恶魔。
他前半生的经历已经让他不再怕死,可是当他遇到信渊之后,他再次产生了真心不希望被他杀死的愿望。信渊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一块肉,一块石头,一根野草。
这种不把他当人看的眼神,樊祥胜并没有任何厌恶,反而是开心。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彻彻底底的被平等对待。没错,在信渊眼中,所有东西都是一样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恶人。不管你是佛,还是魔。不管你是颗野草,还是一坨狗屎。
樊祥胜知道,其实自己的内心一直在等着这么一个人出现。
恶人也需要恶人的英雄,信渊就是他的英雄。
……
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在这盛夏,大多人都会躲在阴凉地方避暑休息,但是有些人却还是在这酷暑之下奋力的工作着。显然阳光对他们的影响是存在的,其中的一人加快了手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