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月姝的脸顿时臊起来,段鹄则面无表情,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段老夫人看着二人,一边叹气摇头,一边接着道:“四丫头那个不省心了躲了起来,刚刚叫一个乞儿松了一封信,说是沈家世子不娶她,她就不回来,她永远在外面给段家人抹黑。”
段老夫人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加重,她对吕月姝责备道:“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庶女,你倒是看看,你不信你现在出门看看,外面所有的人都说我们段家的女子有人生没人养,说我们把庶女逼到绝境。”
吕月姝觉得再这样被折磨下去,迟早会垮了身子,她虽然在心里把段老夫人骂了千万次老不死的东西,但是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现在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她不敢轻易再得罪任何一个人。
于是吕月姝悻悻的,带着诚惶诚恐的讨好道:“老夫人说的是,是儿媳的不是,是儿媳无能,儿媳改过来就是。”
段老夫人怪声怪气道:“知道就好,既然知道了,请你过来不是认错的,请你过来是想办法的,四丫头的事情该怎么做?如何做?”
段老夫人从始至终都看着吕月姝,当然问的也是吕月姝。
吕月姝一时之间哪里想的到什么好办法,只能问段鹄,道:“爷怎么看?”
段鹄一直镇定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现在被吕月姝问话,倒是不假思索道:“抬。”
吕月姝只觉得眼皮子抽了好几下,量她素日里在段鹄面前温柔可人,这时候也难免聒噪了几分,她嗓门略高道:“抬?水冰怎么可能抬进沈家?”
余蓉蓉笑道:“夫人姐姐,这是觉得四小姐配不上沈家世子还是觉得要把四小姐嫁过去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段水冰那样的资质,若不是有一个段家在后面撑着,估计连做沈家丫鬟都不够格。
抬是妾,嫁是妻,余蓉蓉那贱人居然说要么抬,要么嫁,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滑稽的事。
沈家是不会招惹段水并的,所以吕月姝对余蓉蓉鄙视道:“你住嘴,这里由不得你说话。”
余蓉蓉登时对段鹄委屈道:“老爷……”竟然是欲语还羞般的委屈。
段鹄扫了吕月姝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懂吗?我说的是抬又不是嫁,四丫头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不是四丫头一个人的责任,但凡你们当时在现场多留心一下,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四丫头自己躲起来了,这便是她在用自己的委屈告诉别人,她是受害者,受了谁的害?自然是沈家的害,若是这个时候我们作为段家人不站出来为四丫头撑腰,别人一定会说是我们排斥四丫头,我们和沈家狼狈为奸要把四丫头往死里逼。”
段鹄虽然说的不咸不淡,但是吕月姝知道段鹄是认真的,段鹄在认真的为段家和段水冰在考虑。
段鹄虽然恼恨段水冰的胡闹,但是相比沈家,段鹄还是要维护段水冰一些,毕竟段水冰才是对段家的人。
但是吕月姝是头疼的很,沈家已经三番四次的表明了态度,那就是绝对不认账,绝对不会沾染段水冰这样的人。
所以,吕月姝陷入这样一个麻烦之中,若是把段水冰抬过去会得罪沈家,若是不答应段水冰的任何需求,那就等于得罪了段鹄。
沈家是姐姐姐夫家,段鹄是自己的夫君,现在等于段鹄和沈家扛着,看起平衡的很,但是吕月姝个人更像是天秤上面的砝码,稍有不慎便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吕月姝觉得自己被陷入了撕碎的崩溃之中,今天应该不要过来的。
看见吕月姝杵在座位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余蓉蓉笑道:“夫人姐姐这是在想什么?是想着应该给四小姐筹备什么嫁妆吧?”
吕月姝狠狠的瞪了余蓉蓉一眼,立即站起来对段老夫人和段鹄道:“老夫人,老爷,四丫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沈家不愿意沾染四丫头那样的人,这是事实,可是四丫头现在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也是事实。现在我知道既不能得罪沈家,也不能委屈了四丫头就必然要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容我想想,我再去问问沈家的意思。”
目前只能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事情拖着,而且还要一拖再拖,大不了紧急关头再弄一点其他的事情罢了。
沈家她绝对不会得罪,段鹄她也不能得罪。
段老夫人懒懒散散的掀了一下眼皮子,冷哼哼了两声道:“油嘴滑舌的很。”其实段老夫人和吕月姝同样也是矛盾的,现在没有想到一个确切的办法而已。
吕月姝现在恨不得自己会分身之术,一个吕月姝解决段葛兮,一个吕月姝看着余蓉蓉,还有一个吕月姝把段水冰那个搅家精弄回来。
可是段家只有一个吕月姝,她已经明显的感觉自己分身乏术了。
吕月姝道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心有余而立足了,她这是当主母这么多年唯一最累的时刻。
她对段鹄问道:“爷,你知道我们的四丫头在哪里吗?找到了吗?”
段鹄冷嗤一声道:“若是不答应她去沈家,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至于她在哪里?”段鹄深深的蹙着眉头继续道:“至于她在哪里,我现在还真的不知道。”
吕月姝扶了扶额头。
吕月姝的样子恰好被余蓉蓉尽收眼底,她受了吕月姝这么久的折辱早就想反击了,不是她的手段比不上吕月姝,归根究底还是她的背景不如吕月姝。
所以看见吕月姝现在憔悴不堪又焦头烂额的样子,余蓉蓉很是心爽。余蓉蓉想着,等会一定要把吕月姝的事情告诉段葛兮,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密切的联系段葛兮,她隐隐的觉的,在段家只有段葛兮能护的了她。
吕月姝走之前道:“四丫头一定还在那里躲着我们的,我觉得以四丫头的心智,只怕不会玩这么深的游戏。”想到这里,吕月姝的眼睛忽然一亮,道:“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四丫头?”
段水冰是什么样的人,吕月姝比谁都清楚,她能捡到帖子,能混进沈家,还能给沈延投毒,最后能和沈延发生那种事,这换做以前的段水冰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虽说不是天衣无缝,但却能把人隐藏的很好,这确实不是段水冰自己的智慧就能做出来的手笔。
这背后真的有人在指引段水冰,指引她这么做。
这话不仅让吕月姝的自己的眼前一亮,对于段鹄和段老夫人来说,也等于当头棒喝。
段老夫人和段鹄面面相觑,段水冰是什么样的脑子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把人玩转的把戏是段水冰绝对想不到的。
那段水冰背后真的有人指点?现在段水冰不见,真的去了那个指点她人的住处?
好像是这样的,不,真的是这样。
段鹄立马对身边的刘福海道:“去赶紧召集人马,去暗中追查那个送信的乞儿,务必要找到四小姐的下落。”
刘福海急忙领命,但是刘福海领命之前对段鹄恭恭敬敬问道:“老爷,若是四小姐不愿意回来呢?”
段鹄的嘴角抽抽,很是气愤道:“若是找到了,给我绑回来。”
刘福海急忙出门。
这边荣锦堂的事情刚刚完毕,那边余蓉蓉便匆匆忙忙跑到段葛兮的住处,看着段葛兮青雨院竟然是简单了很多,值钱很多值钱的物品都不见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一些马马虎虎凑合用的东西。
余蓉蓉喟叹一声,寻了段葛兮的踪迹,然后对段葛兮福了一下身子,道:“二小姐。”
段葛兮看见余蓉蓉来了,又看看余蓉蓉的样子似乎有话说,于是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做坐下来,和余蓉蓉保持着一个客气聆听的姿势。
段葛兮笑道:“姨娘这次前来可有何事?”
余蓉蓉看见阿露和翠浓在房间里面忙活,也知道二人不是外人,但是仍旧习惯性的压低声音道:“二小姐,今天荣锦堂那边议事,本来夫人一筹莫展,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四小姐的事另有隐情,于是就达成了共识,老爷老夫人还有夫人都认为四小姐没有那个能耐,现在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撺掇四小姐的人和四小姐。”
段葛兮愣了愣,没有想到吕月姝这么快就想到这一步,这件事看似段水冰是被松阳大师和秦秦秀逸诱惑和安排的。
但这背后的舵手可是自己的,她在白云乡的时候就给松阳大师写过信,信里面就说的关于段水冰喜欢沈延的事,这件应该好好的利用一下,给段家造成动荡她好回家。
她利用松阳钳制秦秀逸,再把矛头对上段水冰,最终引起吕氏姐妹的焦急彷徨,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段葛兮当然不能告诉余蓉蓉,关于段水冰的事也有她的一笔,不仅不能够告诉,就连表情上也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所以段葛兮微微颔首,对于蓉蓉道:“那姨娘是怎么认为的?”
余蓉蓉想了想,道:“对于四小姐的了解我不及夫人,夫人笃定的事情想必是没错的,我也觉得四小姐是受了人的蛊惑,不是受了人的点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罢了。”
段葛兮微微一笑,道:“既然想不到那就不要想,那么姨娘认为他们能按图索骥找到四妹吗?”
余蓉蓉蒙然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我觉得若是真的有人在点拨四小姐,那一定是特意为之,既然是特意的,肯定不会让人发现自己,所以这后果难说。”余蓉蓉不说找得到找不到,却用了后果难说这几个字,可见余让人的心智颇为理性。
段葛兮看着外面的景色,青雨院暂时还是萧条的很,院子里面花圃的植物让人能嗅到春天的气息。
段葛兮看着远处的一处墙垣,似是自言自语道:“后天就过年了。”
这个年,段家势必会过的心不在焉,人心惶惶。
余蓉蓉顺着段葛兮的目光,讨好道:“是啊,后天就是过年,我芬芳苑有很多稀奇的玩意,等会就给青雨院搬来一些?”
段葛兮笑而不语。
果然,余蓉蓉说到做到,刚刚离开青雨院之后,立马让下人人从芬芳院搬来了东西。
说真的,余蓉蓉送的东西不可谓不好,除了养在房间里面花花草草之外,还有不少精美的房间摆设物品,美人斛,熏炉,甚至还有不少的布匹和绫罗绸缎。
从余蓉蓉的所赠的物品来看,可以发现余蓉蓉还是颇为讨得段鹄的欢心的,余蓉蓉没有背景和吕月姝斗争,但是余蓉蓉对付男子的诱惑力不容小觑。
看着这一件件的东西被抬进青雨院,阿露和翠浓道:“这余姨娘还真的大手笔啊,这所赠的东西都是好货色啊。”
段葛兮倒是很平淡的看着搬进来的东西,不知道心里再计较什么。
不一会,因为有人的帮助,青雨院很快就充盈了起来,再也不像是刚刚回来那般单调了。
阿露和翠浓还有漠北收拾院子的速度倒是不慢,没过多久,院子已经收拾的十分妥当。
这边院子刚刚收拾好,那边便有一个脸生的丫鬟急急忙忙进来,进来后也不敢静屋子,只能杵在院子里面十分恭敬道:“奴婢阿诺拜见二小姐。”
阿诺?谁是阿诺?
段葛兮在房间里面听到这个名字,她疑惑的眼神停留在阿露的脸上,问道:“阿诺是谁?”
阿露摇摇头,道:“不知道,在段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莫不是新来的丫鬟?”
段葛兮摆了一下裙摆,道:“走吧,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不一会,段葛兮的便看见一个十分清秀的丫鬟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前,身上的气势和其他的丫鬟有点不怎么相似,在段葛兮的眼里。
段家的丫鬟都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这丫鬟虽然十分恭敬,但是恭敬中带着一股子倨傲之色,宛如恭敬和行动表里不一,面恭心不恭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