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掩面笑起来,“你妹妹也是怕你去危险,那年云州土匪横行,你哥哥止铭奉命前去剿匪。你倒是好,还为此扮成芷若在长安处处留情,要不是你爹出面,哀家的芷若可真要被人娶了去!”
容止锦蹙眉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姑母怎不召大哥回来?”
太后的眉目幽深,将手中的画卷搁下,这才道:“你大哥在那边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太后淡扫他一眼,笑道:“官场上的事,你不必管。”
寿宴
八月十一,太皇太后寿辰。
宫人们忙碌一整天,残阳西下,宫灯延绵不绝,熠熠似星火。
琼华殿内玉壁华梁,丝竹环绕,方婳与苏昀随六尚一众人等立于大殿最末。王爷与嫔妃们已入座,燕修静静坐在进门处,只偶尔与边上的寿王说上一两句话。
苏昀低头问她:“婳婳,还坚持得住吗?”
她点头:“我没事,放心。”
苏昀便不再说话,撑住她的手却不敢松,嘀咕道:“这样看来果真还是做皇上的女人好,做奴婢的身体不好还不能请假!”
方婳不禁莞尔,低斥她:“又胡说!”
苏昀吐吐舌头,便听外头太监高叫着:“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
殿内所有人齐齐下跪行礼。
皇上与太后小心扶着太皇太后步入大殿,自先帝去后,太皇太后的凤体一直违和,几乎常年不出延禧宫。此次寿辰也是听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只办个简单的家宴。
方婳在苏昀搀扶下起来,她的目光悄然向上座瞧去。入宫这么久,她还是一次见太皇太后,她今日穿着紫金九天凤袍,发鬓金钗满饰,上好的胭脂水粉却仍掩不住脸上的苍老。太皇太后不过五十岁的年纪,竟已这般色衰。
方婳失了神,却见燕淇的目光突然朝自己看来,她猛地一怔,忙垂下眼睑。
片刻,听皇上在上头客气地说了几句话,王爷们各自呈上寿礼,殿内一派融融气氛,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后来方婳随众人退出内殿,只剩下几个贴身的宫人在里头伺候。
苏昀才走出大殿就“呸”了一声,道:“太假了,你看那些王爷们一个个说的话,我看他们就都不甘心的很,谁都盯着那把龙椅不放!还有那些个嫔妃,什么大家一起伺候皇上,哎呦别叫姐笑了。婳婳,你看见妩婉仪的脸色没有?多清高,多骄傲啊,我真看不惯她!”
方婳勉强笑了笑,拉住她道:“你管他们作甚?我们回去。”她身上的伤痛得很,方才在琼华殿是硬撑着,此刻只想回去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管。
苏昀看她的脸色便知她定是咬牙忍着,便道:“能走吗?不然我背你。”
方婳感动道:“没事,我不至这般柔弱。”
苏昀不禁佩服起来,若换做是她,一定痛得呼天抢地了。这样一想,扶着她的手更加小心翼翼。
碍于方婳身上有伤,二人走得极缓。苏昀突然道:“平阳侯的手艺还真不错,你若不告诉我你脸上的疤是假的,打死我都不信啊。还有,你不知道?他给我做的面具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很透气,居然还能出汗呢!”
方婳笑了。
苏昀又道:“他真的可靠吗?要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一的那被人发现会直接被‘咔嚓’了!”
方婳点头,欲开口,忽而见一道身影自拐角处过来,她们来不及避开,严严实实撞了满怀。对方惊呼一声,手中的东西没拿稳,直接翻落下来。
楚美人
苏昀用自己的身子接住方婳,她的手一撑,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她的眉心一拧,这不是合欢树根吗?
面前的女子显得很惊慌,忙弯下腰去捡,方婳顾不得身上的痛站起来,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认得方婳,可方婳却见过她。
在白马寺燕修住的西厢小院,还听她叫他“修”。
“美人,美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宫女跑得气喘吁吁,见了这边情形,一下子呆住了。
方婳的脸色苍白,她怎忘了,皇上大选,民间所有嫁娶一律停止,面前女子贵为吏部尚书之女,自然也是要参选的。
楚姜婉忙用锦帕将合欢树根包好,匆匆从她们面前离去。那宫女朝方婳看来,方婳不动声色将苏昀手中的一截根茎掩住,低声道:“还不跟上你家主子?”
宫女一惊,这才追了上去。
苏昀喃喃道:“她好端端要合欢树根干什么?啊,难道是……”
方婳捂住她的嘴,将她手中的半截根茎丢进花丛,低低道:“今日之事你我只作未见。”
苏昀不笨,她虽不知道楚姜婉与燕修的关系,但已猜到此事与燕修有关。路上无人,她心里的气却更深了:“我说呢他从哪里挖来的合欢树根,原来是有人在帮他!婳婳,你懂了?他根本用不着你帮忙!”
是,她懂了,他真的已不需要她。她离开白马寺的两年,他身边已有了楚小姐,即便她入宫成了皇上的女人,可他却仍不曾拒绝她。
苏昀继续道:“要我说,就该告诉皇上九王爷与他的美人有染,皇上不正也想找机会收拾九王爷吗?我看九王爷后不后悔把你打成这样!”
“阿昀!”她低低一喝。
苏昀瘪瘪嘴,无奈道:“哎哎,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嘛!我就是替你不平。”
方婳知她的好意,勉强一笑不再说话。
苏昀又道:“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皇上不希望九王爷过得太好,你不能违抗皇上的命令,但是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个美人去帮九王爷,是不是?”
知她者,苏昀也。
方婳浅笑着:“阿昀,你也不会说的。”
苏昀其实不赞成,不过听她这样说,只能叹息:“我不说,我答应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帮你。”
身后的喧嚣渐渐淡了。
上阳行宫今夜注定寂静,方婳与苏昀才进了行宫,便见袁逸礼负手立于院中。他转身见了她们,神色微微尴尬,方婳朝他行了礼,他低咳一声道:“听说你被九王爷罚了?”
方婳低着头道:“大人若是在看奴婢的好戏那就不必了,奴婢做了错事被主子责罚也是应该。”
袁逸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将手中的药膏搁在石头上,一甩衣袖道:“药是皇上让我拿来的,用不用随你!”
燕淇召见
皇上的药自然是好药,单是闻着味道就不一样。
苏昀的心情也好起来:“看来皇上真不是那么阴暗啊,起码还知道给你送药来。”
方婳趴在床上由着她给自己上了药,伤处清凉一片,舒服得很。二人在一起说着话,说着说着便睡了。
翌日大早,钱成海亲自来,说皇上召见方婳。苏昀原本想跟着去,钱公公却说皇上只见方婳一人。
方婳跟着钱成海前去,燕淇已下了早朝,褪下朝服换上轻薄翔云锦袍端坐在湖边凉亭内。昨夜的药效甚好,不过一晚上她身上的伤已不那么痛了。她近前才欲行礼,却发现方娬竟也在旁边,她忙低头道:“奴婢参见皇上,见过妩婉仪。”
燕淇道了句“平身”,方娬剥了一颗葡萄送至燕淇唇边,他张口吃了,笑盈盈开口:“妩儿挑的葡萄就是甜,朕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