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架着他回房去躺着,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他便道:“我让人重新热了给你送来。”
燕修却拦着:“不必麻烦了,我不太舒服,也吃不下。”
晋王没有勉强,蹙眉道:“我听闻你叫人责罚了一个宫女?”
他“唔”了一声,晋王又道:“明知皇上处处针对你,你怎还不收敛一些?你可知那宫女是太后娘娘的人?”
燕修蓦然一惊,脱口问:“你怎知道?”
晋王低沉了声音道:“鸿之说的。”
燕修的眉眼低垂,是吗?短短两年未见,她居然已成了太后的人。难怪皇上那么重用她……
“九弟。”晋王的声音再次传来,“日后无事不要为难那个宫女,你早些歇着,明日便是太皇太后寿辰,缺席了晚宴可不好。”
他茫然应着:“谢四皇兄提点。”
苦衷
晋王已走了半个时辰,琉璃青灯下,燕修的脸色苍白。晋王若真的是要帮他,早该提醒他方婳是太后的人。事到如今再来告诉他,以为他会揪着方婳不放吗?
他不会。
缓缓侧了身,他抬手捂住心口,皇上用药精准,必要他日日承受心绞之痛,却不会要他性命。
木窗“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他闻声瞧去,恍见一道人影自窗外闪过。燕修披了轻薄外衣下床,朦胧月色下,那搁在窗台上的分明是合欢树根。
“所以你才入宫来?”苏昀听方婳说完,一时间坐不住就跳了起来。她爹太不像话了,她二娘简直不是人,还有她所谓的妹妹,还有袁逸礼、燕修……
她从不曾想过方婳身上竟背负着这样复杂的身世,她弯腰握住她的手,道:“九王爷心里没有你,你日后多为自己考虑。你不喜欢平阳侯我也不逼你,毕竟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可是婳婳,你真的觉得皇上好吗?”
方婳苦涩一笑:“皇上……皇上也有他的苦。”公主之于他,便如方西辞之于方娬,当年方西辞中毒,方娬想要爹打死她的心方婳不是看不出来。公主之死想来对皇上打击很大,他自然恨燕修。
苏昀动了动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阿昀。”方婳低低叫她。
“嗯。”
“日后在宫中说话做事都当心,这里不是你的那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公平。还有……”她的坚定的眸光落在苏昀的脸上,“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苏昀的喉咙有些堵,狠狠地点头:“你不会的,我会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她也不想失去她,在这里,她只有方婳一个朋友。
珠帘轻俏碰撞,一阵环佩声动,容止锦已随宫女宝琴入内。太后与容芷若正在赏画,见容止锦垂头丧气进来,太后便笑道:“你又怎么了?”
容止锦朝她行了礼,这才闷闷道:“没什么,觉得无趣。”
容芷若打趣道:“你也会有无趣的时候吗?长安城里那么多好玩的,你怎不去玩?”
容止锦瞪她一眼,邪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尝一尝被门槛踏破的滋味?”
他一句话,说得容芷若脸色变了,她咬着唇开口:“那还不是你自己犯错,非要跟着大哥去云州!”
那一个甩着衣袖道:“要不是你告状,我哪里用地着在这里唉声叹气!云州好玩的多了去了!”
太后掩面笑起来,“你妹妹也是怕你去危险,那年云州土匪横行,你哥哥止铭奉命前去剿匪。你倒是好,还为此扮成芷若在长安处处留情,要不是你爹出面,哀家的芷若可真要被人娶了去!”
容止锦蹙眉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姑母怎不召大哥回来?”
太后的眉目幽深,将手中的画卷搁下,这才道:“你大哥在那边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太后淡扫他一眼,笑道:“官场上的事,你不必管。”
寿宴
八月十一,太皇太后寿辰。
宫人们忙碌一整天,残阳西下,宫灯延绵不绝,熠熠似星火。
琼华殿内玉壁华梁,丝竹环绕,方婳与苏昀随六尚一众人等立于大殿最末。王爷与嫔妃们已入座,燕修静静坐在进门处,只偶尔与边上的寿王说上一两句话。
苏昀低头问她:“婳婳,还坚持得住吗?”
她点头:“我没事,放心。”
苏昀便不再说话,撑住她的手却不敢松,嘀咕道:“这样看来果真还是做皇上的女人好,做奴婢的身体不好还不能请假!”
方婳不禁莞尔,低斥她:“又胡说!”
苏昀吐吐舌头,便听外头太监高叫着:“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
殿内所有人齐齐下跪行礼。
皇上与太后小心扶着太皇太后步入大殿,自先帝去后,太皇太后的凤体一直违和,几乎常年不出延禧宫。此次寿辰也是听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只办个简单的家宴。
方婳在苏昀搀扶下起来,她的目光悄然向上座瞧去。入宫这么久,她还是一次见太皇太后,她今日穿着紫金九天凤袍,发鬓金钗满饰,上好的胭脂水粉却仍掩不住脸上的苍老。太皇太后不过五十岁的年纪,竟已这般色衰。
方婳失了神,却见燕淇的目光突然朝自己看来,她猛地一怔,忙垂下眼睑。
片刻,听皇上在上头客气地说了几句话,王爷们各自呈上寿礼,殿内一派融融气氛,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后来方婳随众人退出内殿,只剩下几个贴身的宫人在里头伺候。
苏昀才走出大殿就“呸”了一声,道:“太假了,你看那些王爷们一个个说的话,我看他们就都不甘心的很,谁都盯着那把龙椅不放!还有那些个嫔妃,什么大家一起伺候皇上,哎呦别叫姐笑了。婳婳,你看见妩婉仪的脸色没有?多清高,多骄傲啊,我真看不惯她!”
方婳勉强笑了笑,拉住她道:“你管他们作甚?我们回去。”她身上的伤痛得很,方才在琼华殿是硬撑着,此刻只想回去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管。
苏昀看她的脸色便知她定是咬牙忍着,便道:“能走吗?不然我背你。”
方婳感动道:“没事,我不至这般柔弱。”
苏昀不禁佩服起来,若换做是她,一定痛得呼天抢地了。这样一想,扶着她的手更加小心翼翼。
碍于方婳身上有伤,二人走得极缓。苏昀突然道:“平阳侯的手艺还真不错,你若不告诉我你脸上的疤是假的,打死我都不信啊。还有,你不知道?他给我做的面具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很透气,居然还能出汗呢!”
方婳笑了。
苏昀又道:“他真的可靠吗?要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一的那被人发现会直接被‘咔嚓’了!”
方婳点头,欲开口,忽而见一道身影自拐角处过来,她们来不及避开,严严实实撞了满怀。对方惊呼一声,手中的东西没拿稳,直接翻落下来。
楚美人
苏昀用自己的身子接住方婳,她的手一撑,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她的眉心一拧,这不是合欢树根吗?
面前的女子显得很惊慌,忙弯下腰去捡,方婳顾不得身上的痛站起来,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