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成叹息着上前扶他道:“王爷想得太多了。”他扶了他过床边坐下,燕修的眸光黯淡,活似一塑泥雕般。
“父皇驾崩前,我最后一次回长安,他曾问我,要不要那帝王之位……”
“王爷!”华年成骤然打断他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燕修那双如墨双瞳霎时深邃如潭,他再一笑,终是不再说话。
雨点骤然落下,轩辕承叡抱着苏昀往身后的树下靠了靠。方婳被容止锦扶得有些局促,他的掌心仿佛是瞬间滚烫起来,让她纵使站着也是煎熬。
不过较之先前悬起的心,她到底是吐了口气。
原来方娬以为与她私通之人是容止锦。
只要不是燕修便好。
太后愤怒的目光仍是看向方娬,那一个被她看得心惊胆战,忙低下头道:“太后娘娘容禀,昔日婳妃娘娘从晋国来长安时,一正路都与侯爷说笑得一起,后来入宫,臣妾的宫女也见了多次他们私会,即便是那一次侯爷自云州回来,亦是先去了婳妃娘娘的静淑宫再去看望太后您的!”她的呼吸急促,握着素锦丝帕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太后大约是怎么也想不到与方婳私通的人居然是容止锦!容止锦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是不信他回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可现下这件事被方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执意庇护,日后又如何服众……
燕淇的脸色难看,他往前走了一步,便闻得轩辕承叡的声音传来:“梁皇陛下,我要先回行宫了。”
燕淇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轩辕承叡抱着苏昀便走,苏昀吃惊地朝方婳看去,拼命抓紧他的衣袖,他的步子却飞快。方婳什么话都未说,轩辕承叡即便不会放过苏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她应该让他带走她。
一些嫔妃还在窃窃私语议论轩辕承叡的身份,燕淇已冷声道:“止锦,妩昭仪说的可有此事?”
“没有!”容止锦说得毫不迟疑,目光看向方娬,“娘娘既说我从晋国来长安的一路上都与婳妃走得近,你可有什么证据?”
方娬语塞,他一路上都易容,能有什么证据?原以为那个宫女定会屈打成招的,没想到她的嘴巴竟那么硬!
雨渐渐地大了,钱成海上前劝了燕淇入厅。
方婳悄悄推开了容止锦的手,由玉策扶着进去。
宫灯点亮了,晃晃的映照着方娬素白的容颜,她自知理由站不住脚跟,只得跪下道:“臣妾做这一切全是为了皇上与天家的颜面,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明鉴!”
燕淇的脸色仍是不见好,上前狠狠抬起她的下颚,冷言道:“妩儿当真是为了朕吗?”
他瞳眸里的犀利令她无法直视。
“皇上……”方娬被迫垂下眼睑,颤抖地咬着唇。
容止锦气愤地往前道:“姑母,您最了解我,婳妃既然是皇上的妃子,我怎可能做出僭越之事?就算我同婳妃娘娘说过话又怎样,难道妩昭仪就没同男子说过话吗?”
“侯爷这是强词夺理!”方娬极力力争。
外头,袁逸礼大步进来,朝燕淇与太后行了礼,目光冷冷落在地上女子的身上,他一掀衣袍跪下道:“那臣还曾是昭仪娘娘的未婚夫,难道娘娘与臣也有染吗?”
此言一出,四座震惊!
方娬更是苍白了脸道:“你……你胡说!”
袁逸礼答得从容:“是不是胡说,皇上派人去洛阳一查便是。”
方娬的眼睛不自觉地撑大,脸色瞬间灰白。
方婳亦是心跳不止,方娬曾婚配过他的事他是如何知晓的?方同应不会那么无聊将这样的消息传去金陵,是以她们姐妹轮换婚配袁逸礼之事应是秘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难道不知这些话当着太后与皇上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吗?即便皇上信他,也难免不会被人诟病,他乃堂堂礼部尚书,有着大好前程……
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玉策用力拉住她,朝她摇了摇头。她忽而就哭了,总是天真地以为能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殊不知到头来,她竟又欠他那么多。
太后本就生气方娬把容止锦说出来,此刻听袁逸礼这般说,她便理直气壮了,沉声道:“日后这种事弄清楚了再说,事关皇家颜面,别弄得不尴不尬!止锦,随哀家回宫!”
“姑……”容止锦略一迟疑,却被容芷若狠狠地拉了一把:“二哥,还不走!”
容止锦即便再不情愿,眼下也只好跟着走了。太后扫视了眼满屋子的人,不悦道:“全都散了,各自回宫去!”
“是。”众嫔妃齐声应了,陆陆续续地散去。
燕淇斜看向方婳,开口道:“玉策,送婳妃回宫。”
“是,娘娘走。”玉策的声音柔和,方婳却仍是定定看着地上的男子,他没有回身,就那样从容跪着。
远了,远了,直到再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袁逸礼才终于松了口气。
燕淇缓缓在敞椅上坐下,也不叫起,目光淡淡落在方娬身上,直言道:“妩儿有孕在身不好好在玉清宫安胎,净替朕考虑了,叫朕好不感动。”
方娬低着头,话语里透着颤意:“皇上,臣妾……臣妾也是听说……”
“听说?你听谁说?你的宫女?”燕淇浅笑着问,也不给她任何辩驳机会,话锋一转,道,“来人,将流儿拉下去,杖毙!既是不能好好伺候主子,留着又有何用!”
方娬大惊,流儿哭着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外头的侍卫已快速进来,押了地上的人便走。
方娬整个人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一侧,已有宫女跑上来扶她,燕淇的声音再次传下来的:“扶她下去,日后好好在玉清宫安胎,不该你管的事便不要管。”
虚软的身躯被宫女扶了起来,方娬愣愣听着燕淇的话,不该她管的……
何为该,何为不该?
她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她只知这一次输得那样惨,未能扳倒方婳,她还失去了太后那座靠山……往后,往后便只有她腹中的孩子可以依靠了。
厅内一时间安静良久,廊外风雨交加,这一夜过得那样不平静。
“起来。”上座之人终是开了口。
袁逸礼谢了恩,起得太急,微微一个踉跄才站稳。燕淇不免蹙眉道:“逸礼?”
他又低下头道:“皇上该去看婳妃娘娘了。”
燕淇却睨着他:“你不想与朕一道去?”
他的话语平和:“臣与娘娘身份有别,况且臣还要赶回行宫去,西楚的人都在行宫。”
燕淇起了身,行至门口,却问他:“值得吗?”
袁逸礼心中一窒,不答,只道:“请皇上好好待娘娘。”
“朕会的。”他点头,又朝钱成海道,“让人给袁大人递把伞,摆驾静淑宫。”
“是。”钱成海转身吩咐。
外头雨伞早已候着,燕淇步出廊外,宫女太监匆匆跟在他身后出去。
袁逸礼踱步至门外,从太监手里接过了雨伞,他却不急着走,一手扶着冰冷廊柱,目光远眺。
九王爷说他不是她能等待的那个人,如今她贵为娘娘,皇上若能一心一意待她,她才会忘了九王爷。
漆黑夜空里,他仿若瞧见一星半点的光亮。
太后一回宫就发了一通火,宝琴劝了好久。
容止锦这回装得异常憋屈,缠着太后便道:“姑母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妩昭仪了?她竟还敢冤枉我!”
太后满脸的怒:“哀家还以为她乖巧懂事,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事!枉哀家疼爱她,真是太叫哀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