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心弦略微松了些,燕修将方婳抱上马车,少女撑大了眼眸盯住车内的女子,又指着燕修道:“你们是逃出来的?”
燕修点点头,沉声道:“我原先是宫里的一个侍卫,她是一个宫女,我们相互喜欢违反了宫规,太后要处死她,我不忍心便带着她逃了。”
少女“啊”了一声,道:“喜欢也不可以吗?这算什么宫规?”
燕修的目光落在方婳的脸上,叹息道:“皇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皇上的人,别人,自是连喜欢都不可以。”
少女同情地看着燕修道:“这也太苛刻了?”
燕修朝那老者道:“请老先生救救她,只要你愿意救她,要我怎样都可以!”
老者一言不发地调转了马头。
少女笑着道:“我爷爷仁心仁术,他愿意救这位姐姐了!哦,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燕修一愣,随即浅声道:“我姓柳。”
“真的吗?太巧了,我也姓柳!我叫柳絮!”少女的眉眼弯弯,指着外头的老者道,“那是我爷爷。”
也是柳……
燕修仿佛心口一暖,他不自觉地笑了笑。
柳絮盯着燕修看了好久,蹙眉道:“柳大哥,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你也受伤了吗?”
“没有。”他摇头,握着方婳的手悄然收紧,“婳儿中了毒。”
柳絮闻言朝方婳看了眼,果真就见她肩头的伤口,柳絮低头细细看来眼,吃惊道:“好厉害的毒,不过才擦伤了这么一点点!”
燕修浑身一紧,脱口道:“能医吗?”
柳絮朝外头看了眼,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得要爷爷看了才知。”
燕修伸手将方婳拥入怀中,徐徐咬紧牙关,这一趟长安他不会白来的,一定不会的!
柳大夫的家就在一处山脚下,独立的一座小屋,外头的院子里全种着草药。柳絮说房子选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上山采药。
柳大夫的儿子媳妇在外做点小生意,所以这里常年便只有他们祖孙俩住着。
柳絮下了马车便道:“柳大哥,你让婳姐姐住我房里!”
燕修道了句“谢谢”,小心将方婳从车上抱了下来。
柳絮与柳大夫走在后面,他听到柳絮缠着柳大夫道:“爷爷,柳大哥也姓柳,遇见了说明是缘分,您可一定要救婳姐姐啊!”
柳大夫沉默着跟进了门。
替方婳把了脉,他的眉头未见舒展,柳絮忙问:“爷爷,怎么样?”
他的目光看向燕修,燕修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闻得他道:“这位姑娘中的什么毒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出来,不过照她的脉象来看,再不救治,最多也撑不过今晚。”
燕修的脸色大变。
柳絮已拉着柳大夫的手臂道:“爷爷,我们家不是有祖传的解药吗?可以解百毒……”
“絮儿!”柳大夫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燕修脱口道:“老先生当真有祖传的秘药?”柳大夫的面色为难,他上前跪下道,“求你救救她!”
柳大夫叹息道:“不是我不救,实在是……”
“爷爷!”
柳絮才开了口,便被柳大夫瞪了一眼,他随即弯腰扶起燕修道:“柳公子请跟老夫出去说话。”
燕修回头看了方婳一眼,这才抬步出去。
柳大夫伫足立于院中,回头看向燕修,为难道:“那个秘方是我们柳家祖传的,虽说可以解百毒,但却有种不可或缺的药引。正所谓良药易得,药引难求啊。”
燕修急着道:“什么药引?”
“人血。”
“用我的!”他往前一步,话语说得无比坚定。
柳大夫抬手捋了把胡须,郑重地道:“公子当真想清楚了?做药引可不是一滴两滴的事情。”
他已无须多想,心中重石似已落下,释然道:“我想得很清楚。”
柳大夫点点头:“那好,你随我来。”
屋子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子,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药香,地上还摆满了药炉。柳大夫取了一口瓷碗,又见桌上的匕首退鞘,他伸手拉过了燕修的手,正要下手,却闻得燕修道:“等等!”
因不知方婳所中何毒,解药全是温性药物所配,柳大夫说不能操之过急,得一点点将余毒清除才可。
已是喂下的解药的三天,整整六碗药。
“婳儿……”
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声音。
方婳的黛眉微蹙,缓缓睁开眼来。
入目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
“婳姐姐,你醒了!”少女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兴奋。
方婳吃惊地看着出现在床边的柳絮,艰难动了唇,沙哑地问:“你是谁?我……这里是哪里?”
柳絮坐在床边道:“我叫柳絮,是我和爷爷救了你啊!你都昏迷三天了,爷爷今早给你把脉的时候说你体内的余毒清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醒来,没想到这才过两个时辰你真的就醒了!”
方婳的眼底仍是带着诧异,她只记得她和燕修在一起,为了逃避禁卫军的追击,他们一起从山头滚了下去,最后掉进了河里。
对了,燕修呢!
她猛地撑起身子,脱口问:“和我在一起人呢?”
柳絮笑着道:“你说柳大哥啊!”
柳大哥?方婳拧着眉,随即很快便想起这是燕修母妃的姓氏,想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改了姓。
她忙点头道:“他人呢?他没事?”
望着方婳担忧的样子,柳絮握住了她的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他没事,在隔壁屋里休息呢。”
虽闻得柳絮这样说,可方婳的心却仍是紧张,她反握住柳絮的手,又道:“既然没事,他为什么不来?麻烦柳姑娘去告诉他我醒了,麻烦你!”
柳絮点点头,方婳吃力地坐起身,若不是实在无法下床,她一定会亲自去看一看,燕修到底有没有事!
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了被褥,片刻,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方婳忙抬眸瞧去。
燕修一身布衣出现在门口,目光直直看着她。方婳细细打量着他,除了脸色不是很好,他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伤,她松了口气,开口叫他:“师叔。”
他“唔”了一声,淡淡道:“醒了?”
她点头,却是蹙眉道:“你为什么不进来?”
他仍是站着,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觉得没必要。”
方婳吃了一惊,听得他又道:“身体好了就离开,我已通知了华年成,会在这里等他派人来接应。”
语毕,他转身离开。
“师叔!”方婳本能地掀起被子,却因身体虚弱,直接摔到在地上。床头的药盏也被她带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燕修一定听见了,他却没有折回。
方婳咬着唇将拳头紧握,为什么她仿佛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昨夜还是好好的,如今危险解除,他对她又恢复这样的态度。
真就那样讨厌吗?
长安,御书房。
燕欢愤怒地将手中的信笺揉成团,整整三天了,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
“一群饭桶!”她厉声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