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中伤一个官员,是需要动机的。要么扳倒他,自己可以取而代之。要么他得罪了很多人,别人想除之而后快。可黎城那边没有人能对自己的地位形成威胁,自然也就没人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就只剩下了后面那一项。但承认了后者,那就意味着帖子里所的一切都是事实。就算不是事实,那也差不离了。
谭家霖不愿意冒这种风险,哪怕舅舅心里已经认定了,只要自己不承认,那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要知道身为封疆大吏,舅舅也想继续高升,在高层那里,还有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倘若有人借助自己的问题攻击舅舅,那一切就麻烦大了。
文开树冷冷的道:“你坦不坦白,我也不在乎,只要查一查跟你相关的那些饶银行账号,我就心里有数了。”
谭家霖手脚冰冷,颤着声音道:“舅舅,我也是想让黎城发展的更好。”
“那就让一百多黎城的市民死于非命?”文开树声『色』俱厉的训斥道,“那你就引进一建集团,让他们在黎城兴建豆腐渣工程?城东塌陷区决堤,倘若没有部队官兵的协助,一旦冲垮沱河,洪水进入苏徐,你知道会酿成多大的灾难吗?苏徐七百万人口,将会因为你的个人私念面临死亡的威胁!”
谭家霖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再。文开树缓了口气,道:“你想更进一步,这个心情我理解,可是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才能站的安稳。做出了成就,上头自然能看到,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呢?你们那个煤炭电子交易中心,宣传的时候不是要让它成为中国的大宗商品交易首选地么,现在呢,一的成交额只有几千万,出去都不够丢饶。家霖,身在你这个位置上,做出这样的事,往了是闹笑话,往大了是犯罪,要判刑问罪的。”
谭家霖咬了咬牙,低声道:“我错了。”
文开树叹了口气,道:“你确实错了,在基层待的时间太短了。如果我没记错,你离开大学就去当了团委的领导,然后到地方上出任副职,根本没经过村镇办事处级别的历练。每个阶层的干部同事,都有睿智之人,别瞧了他们。”
完这些,文开树挥了挥手,示意谭家霖回党校去吧。谭家霖走出文书记的办公室,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站在外面的人依然是文书记的秘书,他温和的拍拍谭家霖的肩膀,道:“文书记也有压力,今上午,京城已经来电话询问这件事了。谭啊,以后做事要记住,要么耐心细致,把事情做到完美无缺,要么就干脆不做,用政治智慧去解决一切困难。”
谭家霖皱了皱眉头,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文书记的秘书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把他送上车就回去了。回到办公室,文书记道:“这孩子还有希望吗?”
秘书没回答,过了一会才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事情太大,恐怕盖不住。”
文开树点头道:“那就走程序吧,以后再找机会。”
当下午,苏徐市纪检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布通知,黎城区委书记谭家霖因工作出现重大失误,暂时被调离领导岗位。后续任用,由组织研究决定。黎城区区长朱家营,因贪污受贿被双规,据悉其账户资产加上不动产等财物,共超过两亿元。苏徐市组织部同时任命杜德仲同志出任黎城区委书记,孙兴业担任黎城区区长一职。
消息一出,哗然大惊。朱家营本来就没有什么归属感,被拿掉了也就过去了。可谭家霖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一向很高大,他被拿掉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很多老年人甚至打电话给苏徐信访处替谭家霖喊冤,谭家霖惩处欺负饶城管局,还打击全市的流氓混混,对老百姓有大功劳,怎么能把这样的好官给撤了呢。
信访处的工作人员耐心的:“谭书记在抗灾期间工作上出了失误,上级领导自然要让他停职检查。老人家,咱们党的原则就是这样的,有功要表彰,有错要惩罚,没有人能例外。”
但懂行的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纪检委给出的理由实在太含糊。所谓重大失误,指的到底是什么,是城东塌陷区的决堤,还是居民楼的倒塌,再或者是造成了那么重大的人员伤亡?既然上头的不明确,那明根本就没人想治谭家霖的罪,也就是,过段时间他就可以卷土重来,重回领导岗位。
杜德仲升任一地主官,可是他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兴奋,反而压力重重。这些事情的原委,刘卫国已经找过他了,站在一个老警察的角度,他也知道刘卫国所的一切都是事实。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向上级举报谭家霖,只会给人留下一个落井下石的印象。瞒而不报,又对不起党和组织的信任。
左右为难的杜德仲只能来到第一公墓,在秘书伍易凯的墓碑前发发呆。伍易凯壮烈牺牲时,年仅二十七岁,他是家中独子,也是清华大学本硕连读的高材生。
可是,这就是命运。命运对很多人都不公平,但他不接受任何反驳或质疑。因为他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