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的亲生母亲叶赫那拉?婉贞于昨日晚殁了,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正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两边的垂柳已经生出了鹅黄色的嫩芽,长长的枝条垂在地上又随风摇晃,不禁想,如果人也能像这些花木一样一年一生该有多好!
五月前,叶赫那拉?婉贞就已经是行将就木了,载湉一连几日早朝都是心不在焉,紫禁城中众说纷纭。慈禧大约是念在叶赫那拉?婉贞是自己的亲妹妹的份上也就同意载湉前去醇亲王府邸探病。毕竟这叶赫那拉?婉贞曾多次说过想要见我,但都被慈禧直接回绝。载湉虽心里知道几分却也不言。
既是载湉的亲生母亲,如今又是将死之人,我必是要去了了叶赫那拉?婉贞欲要见我这个心愿的,于是,我就扮成了载湉身边的小太监跟在载湉后头一同出了紫禁城。
来到醇亲王府邸,爱新觉罗?载沣整个人也是瘦了一圈,侧福晋邓佳氏出来迎接銮仪时一眼就认出了我来,却也没张扬,只以为载湉先行探看道路为由将我拉走,一路步至后院才对我稍稍行了一礼,我忙让她起来,“侧福晋好眼力。”
邓佳氏道:“这有什么的,娘娘出尘绝类一眼便能看出非池中物。”
我道:“上次本宫在禁足时多谢侧福晋还想着本宫,托人送来阿司匹林,十分周到。”
邓佳氏道:“奴才跟娘娘也算相识一场,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
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邓佳氏道:“奴才知道王爷曾跟娘娘说过些不该当的话,还请娘娘不要跟王爷计较才好。”
我道:“王爷原是心疼侧福晋,担心侧福晋安慰,本宫也答应王爷不再打扰侧福晋的。”
邓佳氏道:“千万别听王爷的,奴才但凡有什么能帮到娘娘的,娘娘尽管开口就是。”
我道:“眼下就有一件。”
邓佳氏道:“什么事?”
我道:“侧福晋快带本宫去见贤福晋。”
邓佳氏应了就带我来到东边的一间屋子,还未进门就闻得层层叠叠的药香弥漫满院,越往里走味道越浓,我入了屋子,邓佳氏好生关上门又叫人守在外头。四下安静至极,叶赫那拉?婉贞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仿佛在一点一滴的慢慢耗尽生息,等待生命尽头的来临,说实话,我有些害怕,不是见到陌生人的那种害怕,而是见到将死之人的那种害怕,叶赫那拉?婉贞不算瘦却也不算胖,肤色白皙,一张圆脸十分富态,再着眼于细处打量,原来载湉柳叶般的眉眼是承于叶赫那拉?婉贞,更走近些才更发觉她现在就连一呼一吸都是那么艰难。
我轻轻坐在床沿边,床上苍白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我后,一惊问:“你是谁?”
我笑一笑,微微俯身,小声道:“福晋,我是珍儿。”
“珍儿……”她稍想了会子,才反应过来,含着丝丝浅淡的笑意道:“你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珍妃娘娘?”
我点头。
她目光慢慢在我面上,身上来回逡巡着,虚弱地含笑道:“好……好……”又艰难地侧过身子,握住我的手道:“皇上,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