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十天后,叶赫那拉?婉贞需开丧送讣,载湉亲下诏曰从太庙中请来数十众僧人在醇亲王府邸上唱诵往生,超度三日亡后魂灵,并设一坛于贤王福晋叶赫那拉?婉贞以往住处,使十数位萨满法师,继打三日解冤洗业法术。
我估摸着,慈禧必定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罪孽向来深重,因而但凡遇见这种事情,慈禧就没有不应的,说是阴差阳错,但终究也算是给了叶赫那拉?婉贞死后无上尊荣。
三日前,载湉亲自去送叶赫那拉?婉贞的灵柩出殡,晚上回来后,就在景仁宫用了晚膳,饭毕,莺儿上了茶水,他一面手里用盏盖晕着茶汤,一面兴致勃勃地对我道:“珍儿,你猜今儿朕在外头遇见了谁?”
我问:“谁?”
他道:“你猜!”
我想了想,笑说:“奴才猜不到,”又推一推他道,“皇上就别卖关子了。”
载湉缓缓放下茶盏,拉过我手道:“朕在外头遇着许多维新志士。”
我跟着一惊喜,“真的?”
载湉点头,“这些志士真的叫朕眼界大开,朕今日才知道民间早有沸沸扬扬‘公车上书’,都察院却未上奏,”说至于此,载湉一声叹息,缓一缓心气,又道,“文廷式还在民间成立了‘强学会’,译印图书,兼售同文馆和上海江南制造局所译的书籍。”
我笑,“看来皇上出紫禁城走这一遭获益颇丰。”
载湉听言也笑,“这些人里头有一个叫康有为的,他主张‘西法之良’,朕颇觉有些意思,不过……”他话说一半,语气就变得吞吐起来,言语中似乎是还有些保留,随即问我,“珍儿以为如何?”
我含笑道:“皇上这话真是问得奇了,奴才又没见过这个叫康有为的,怎好随便给人下定论,况且……”
载湉见我话未说完,便忙追问:“况且什么?”
我看着他道:“况且皇上心里头已经有了判断,又何苦来为难奴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呢?”
载湉望住我,不禁扯嘴一笑,“那你倒说说朕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抿一抿嘴,缓缓摇头道:“奴才不说。”
他道:“说。”
我还是摇头,“不说。”
我仿佛成功的挑起了载湉的兴致,他睨我一眼,一把拽过我坐在他腿上,在我耳边道:“说。”
我往后一让,笑道:“奴才不知道。”
他盯着我,“你必然知道。”
我回视着他,“奴才真的不知道。”
他一下把我上半身放倒,我躺在他腿上动弹不得,只听见他笑着威胁我的声音,“你说不说?”
我大声道:“不说不说就不说!”
此刻宁寿宫中一片繁花似锦,细口玻璃瓶里杂插着许多花色,一枝大红牡丹,一枝胭粉杜鹃,还有一枝白翠玉兰,笔盈盈地争相绽放,雍容华贵,妩媚娇丽,似乎是在互相争夺着到底谁才是这里的艳绝花王。
就在方才,敦宜荣庆皇贵妃随口说了一句关于叶赫那拉?婉贞丧事料理的话,“也不知道这醇亲王府邸究竟是谁在料理贤王福晋的后事?”
珣妃轻巧道:“爱新觉罗?载沣承了贤王以往醇亲王的宗室爵位,嫡福晋瓜尔佳氏身子又不大好,现府邸中大约自当是侧福晋邓佳氏在料理着了!”
敦宜荣庆皇贵妃叹息一声,“说起瓜尔佳氏来也当真是可惜了,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