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端了一杯红糖枣泥茶给黛玉,感激笑道:“谢姑娘要了我,以后我更要好好侍候姑娘。”黛玉吃了一口,笑道:“罢了,你看看,明天再加秋若,共十二个呢,怨不得太太说我娇气。”雪雁上来笑道:“姑娘家本就该娇贵的,让她说去,难道还管的了我们?”紫鹃忙道:“怎么这么说太太,当心惹祸。”春纤拿了把松子,轻轻吹了皮儿,拿手帕托给黛玉,笑道:“紫鹃姐姐,你现在是林家人了,姑娘才是正经主子呢。”棋风换了衣服出来道:“正是这话。我瞧着这二太太怎么看不得姑娘好?这里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雪雁笑道:“这里面故事大了,有空我慢慢说给你听。总之,这府里个个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都巴不得姑娘离了去。现在又看着姑娘是北府王妃,忙不迭的过来奉承,我最瞧不上这样儿。”紫鹃看着雪雁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呆呆看着她。春纤打了她一下,笑道:“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整个一破落户儿,有她在,谁也不敢欺负姑娘。”
黛玉笑着看他们玩耍,直至王嬷嬷进来笑道:“哎呦,姑娘们!外面的十多个箱子还等着你们分派呢,哪能现在就耍住了。”梦诗、问词道:“嬷嬷放心,都打发小丫头先搬进来,这也不是一会半会子弄的完的,我们先和姑娘亲香亲香。”书香拉着王嬷嬷坐下,给她敲着背道:“您老就享会儿福,一切有我们呢。”王嬷嬷笑着对黛玉道:“这可了不得了,以后我就只等着吃喝睡了。”黛玉笑道:“很该这样,您老操持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儿。”又向他们笑道:“这些年林叔都送你们去哪儿了,又学了些什么,还得我问不成?”
只见一个柳叶眉、凝脂鼻,身穿粉红夹袄的丫头首先回道:“奴婢琴音服侍姑娘梳妆,胭脂水粉、发髻钗簪都是奴婢的事。”接着一个削肩瘦腰,裙摆绣了一枝绿色新梅的丫头笑回道:“奴婢棋风服侍姑娘裙袄围帽,裁剪、刺绣等都是奴婢的事。”那个给王嬷嬷捶背的俏丽丫头走过来福礼回道:“奴婢书香服侍姑娘饮食,菜饭汤茶,只要入口的东西都是奴婢的事。”紧着一个身材小巧,笑起来腮上俩酒窝的丫头甜甜回道:“奴婢画染服侍姑娘身体,医药补品都是奴婢的事。”四个姑娘站了一排,黛玉一一记下她们擅长之技。
接着那个同王嬷嬷说话的、身材高挑,眉宇间隐着一股英气的丫头笑回道:“奴婢梦诗服侍姑娘周全,下毒刺客都是奴婢的事。”紧着另一个相貌端庄,淡笑如兰的丫头,从王嬷嬷身边过来,笑回道:“奴婢问词服侍姑娘修身,对弈填词都是奴婢的事。”接着一面若春桃、肤如凝脂的丫头掀帘子出来回道:“奴婢离歌服侍姑娘起居,收拾屋子、安排车马都是奴婢的事。”最后一浓眉大眼,一双招子恍若秋潭之水的丫头走到最右边道:“奴婢落赋服侍姑娘管家,月钱份例、丫头婆子都是奴婢的事。”原来当年林如海病卧在床,想着将不久于人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黛玉,遂将原来精心挑选服侍黛玉的丫头送到各处学艺,以便将来让黛玉也有个依靠。黛玉笑道:“林叔想的周全,也没我操心的事了。”
春纤雪雁听了,笑着上前道:“奴婢春纤服侍姑娘传信,只要需要轻功的活儿都是奴婢的事。”雪雁也笑道:“奴婢雪雁服侍姑娘礼仪来往,红白喜丧等事需要的贺礼之类都是奴婢的事。”黛玉佯装叹息道:“还有什么要服侍的,紫鹃,你又会什么?”
紫鹃正羡慕他们各有所长,猛的听到黛玉的话,急道:“姑娘,奴婢、奴婢什么也不会。”黛玉瞅着她笑道:“你也太谦了些,这些年都是谁宽慰我的?安慰人就是你的长项,等哪天我又想不开了,你多劝我些。他们几个比我还愤世嫉俗些,只会火上浇油。”紫鹃大喜,忙答应了,从此勤勤恳恳跟着黛玉身边,不提。
王嬷嬷见她们都是按先前林家的规矩受过训的,十分放心,又想着明天来的秋若,随口问道:“那秋若呢,林管家不会打发个无用的过来伺候姑娘才是。”梦诗笑道:“她和春纤本是一起的,后来又同我一道学了几年功夫,也是来保护姑娘左右的。”黛玉笑道:“这我可清静了,有你们几个左右门神似的,谁敢惹我,还不都远着我呢。”落赋笑道:“姑娘可亲可疼,都爱不过来,哪能清静的了。”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扎着两羊角辫的丫头进来笑嘻嘻的回道:“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姑娘去上房吃饭,不知姑娘可去?”紫鹃想着现在是林家人,不便回话,看向黛玉。黛玉道:“就说我今儿歇下了,晚饭不吃了。”小丫头自去回话。
书香笑道:“我看着后面有小厨房,我这就去弄些粥菜来,姑娘稍等。”画染也笑道:“我跟过去看看,姑娘向来体弱,该好好补补才是。”说着两人就出去了。他们出门不久,就听小丫头打帘子回道:“老太太、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来了。”黛玉忙迎出去,让至上座,紫鹃雪雁奉上茶水。
贾母仔细瞅了瞅黛玉道:“我瞧着脸色还好,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黛玉笑道:“只不过累点子,哪就那么娇贵了,劳老太太、太太过来,实在是黛玉的罪过。”王夫人笑道:“这些丫头刚过来,老太太怕你用着手生,这不过来看看,我们也放心些。”黛玉道:“老太太、太太放心,他们都是小时候陪着我的,虽几年没见了,也算熟悉呢。”凤姐笑道:“我今儿可见识了姑姑家的规矩,又长了见识了。”贾母笑道:“你才多大年纪,哪就见过多少东西,以后看你说嘴。”说着又嘱咐了些时候,方回去。
雪雁见他们走了,收拾茶具不满道:“以往也没见这么殷勤过,以前姑娘三顿吃两顿不吃的也没见有人来问,今儿倒来的齐整,也不知安什么心。”紫鹃劝道:“我们心里知道就是了,何必惹姑娘不快。”雪雁方住了嘴。一时书香、画染端了晚饭上来:一碗薏米红枣粥、一碟腊肉冬笋、一碟蛋卷银鱼、一碗银耳竹笙汤、并一碟南瓜饼。黛玉见都是南方小菜,胃口大开,吃的十分香甜,竟吃了一整碗粥并两个南瓜饼,紫鹃笑道:“姑娘今儿胃口好,以后都这样子很快就好了。”书香笑道:“我保证在婚前将姑娘喂的白白胖胖的。”黛玉忙摆手道:“罢了,那样我连嫁衣都穿不了了呢。”众人大笑,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贾母回房,吃了晚饭打发走刑王两夫人,同鸳鸯叹息道:“林丫头到底和府上生疏了,竟执意回林府出嫁。唉,也是我们委屈了她,没想到她有这样的造化。到底也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儿,得想法子弥补才是。”鸳鸯奉上安神茶,安慰道:“老太太不必忧心,林姑娘是个心底善良的,只要我们以后好好护着她,想来姑娘也不会计较才是。”贾母叹道:“难道我是不疼她的,可到底宝玉才是贾府的正根,林丫头也看不明白。既是老天有眼,让她有这个造化,我也放了心了。你看今天林家管家出手就是十几箱子的东西,想来林家还有些家底,林丫头也有个依靠。”鸳鸯道:“林姑娘人好心善,上天必然不会薄待了她。老祖宗放心。”贾母又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些个儿孙,偏偏个个都不争气。”鸳鸯轻轻道:“老祖宗,天晚了,快歇息着吧,有事儿明儿再想不迟。”
贾母这里安置下来,荣禧堂却依然灯火通明,王夫人对宝钗道:“这几天的事多,我也没顾得上,今儿瞧着林家恐怕是还有些底子的,也不知当年琏儿是怎么办的,一点声儿也没透过来。”宝钗笑道:“太太莫急,林家再有家底,还不都是林丫头的,她又没个长辈亲戚的,每年还不送些子来,这不今儿就送过来了些。”王夫人怒道:“这才多少,瞧那十几箱子,全抬到潇湘馆里,这么多长辈也没看的见的,也不怕用了折寿。”宝钗心知王夫人素来不喜黛玉狐媚,以往想着不过是个孤女还不受她拿捏,却不想林家不但没有衰败,还同北静王府连了姻,怎让王夫人不上火。王夫人又道:“瞧她那清高的样儿,也不知北王府怎么会看上个孤女,我们这府里的姑娘哪个不比她强。”宝钗忙劝道:“太太,轻着些儿,这可是圣旨赐婚,不能乱说的,当心连累了宫里娘娘。”
王夫人喘了口气儿,慢慢说道:“虽如此说,到底她以后是王妃了,你这几天多去看看她,也是姐妹的意思。赶明儿她嫁了过去,让北王爷好好提携一下宝玉,也是你的体面。”宝钗忙道:“谢太太教诲,媳妇儿明白。”王夫人又道:“这些天宝玉都吃了什么、睡的可好?可曾读书了没有?”宝钗笑道:“二爷吃的好、睡的也香,每天都读会子书,很是上进呢。”王夫人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交给你我也放心,你争气些再生个大胖小子,我也就没有什么不合心的了。”宝钗听说到子嗣,忙心虚的低头,宝玉一直没去她房里睡过,哪来的孩子,王夫人以为她害羞,也就打发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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