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问道:“这事王嫂知道吗?”水溶轻轻用手扣着桌子,淡淡道:“我不想拿朝堂之事烦她,只府上的事就够她操心的了。”水澈提醒道:“你是贾府老太太的外孙女婿,这层关系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当心被人利用了。”水溶无奈道:“我现在想拉他们一把也拉不动了,到了这步田地,他们早已没了后路。”
水澈冷笑道:“四大家族、忠顺王、四皇子,还有后宫里一个贤德妃,这场戏唱的越来越大了。”水溶笑道:“只可惜,他们各有心思,没有一个是忠心为四皇子的,你说四皇子该怎么办?”水澈一愣,“你是说四皇子既利用他们又防着他们?可是他性子仁弱,哪有这种心计?”水溶笑道:“性子仁弱的他却是争皇位的人,其他皇子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水澈恍然大悟,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伎俩,因哼道:“真真被他骗了去,若忠顺王真把他扶上皇位,他第一个就抄了忠顺王府,忠顺王还自以为得了意呢。”
水溶叹了口气,无奈道:“皇位之争,自有王朝始就没断过,千百年来,哪个皇上不是踏着累累白骨坐上去的。只是他们要争就争去,天下总要有人来坐的,下面的臣子亦跟着处心积虑,费尽心思,闹的满朝惶惶不可终日,都不嫌累!”水澈失笑道:“臣子要站对边,押对宝,方能将来新皇即位,获得更大的荣宠,永保荣华富贵不断。”水溶摇头道:“争来争去,最后还不是赤条条一抔黄土,我虽不甚热衷,却搅入其中不得抽身,悲哉!”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出意外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且说黛玉送走了水溶,又嘱咐丫头好好哄着若盈,便打发雪雁去厢房里叫秋若过来。一时秋若进门福礼请安,黛玉瞧她上穿鹅黄点翠夹袄,下系半旧的嫣红石榴裙,双眉浓黑如画,两目亮如明珠,隐隐透着一股英气,不似平常女子纤巧削细,遂拉起她笑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被人家惦记上了。”秋若在来的路上已听雪雁说了黛玉叫她过来的意思,向来性子爽利的她也不由低了头,悄悄红了脸。黛玉笑道:“羞什么,这是喜事。前儿王爷向我提及,我原本就想问你,后来又混忘了。今儿叫你来就是问问你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让我心里有个数。”秋若低着头,脸都红到了耳根,只双手将帕子绞的死紧,却不言语。
黛玉见她这个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回头吩咐紫鹃道:“去把你们几个都叫来,我有话对你们说。”一时琴音、棋风等都齐了,花红柳绿站了一屋子,静静等着黛玉发话。黛玉缓缓从主位上走下来,挨个端详这些一直不离左右的大丫头,她们或明丽、或娇艳、或敦厚,或柔顺,却个个都对自己忠贞不二。黛玉嫣然浅笑,“你们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自小就跟着我,按年纪除了春纤小些,下剩的我都该叫声姐姐才是。可是如今我都出嫁快一年了,你们还没个着落,我也心有不安。恰巧今儿有人来提亲,要求娶秋若,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你们叫过来一并说了。虽说现在你们都是王府的丫头,但按着林家的规矩,等你们二十岁,是要恩典放出去自主则聘的,可是偏生除了紫鹃还有个老子娘,其余的人连个兄弟都没有,少不得我都给你们担起来才是。”
顿了顿,黛玉又柔声道:“你们服侍我这么些年,我早就把你们当姐妹看了。婚姻乃女子人生大事,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们嫁了出去,不管谁来提亲,我自是问准了你们的意思方允婚。你们也不用害羞,不管愿不愿意,只要给我个说法,我自会给你们做主。”紫鹃等只低着头,也不说话。黛玉笑道:“怎么都扭捏起来,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也说说,我们主仆几个还害羞不成?”秋若抿了抿嘴,轻声道:“主子,奴婢舍不得你!”雪雁亦低声道:“奴婢不管别人,奴婢是要终身服侍主子的。”画染俏声声道:“奴婢总得把主子身子调理好了再走。”书香等都七嘴八舌说要终身服侍黛玉,春纤甚至眼圈都红了。
黛玉轻轻挥手,打断道:“你们这是作甚么,又不是要把你们嫁到边关去,难道都守着我做老姑娘不成?”离歌上前几步,说道:“主子,奴婢的命是老爷救的,老爷信的过奴婢,把主子托付给奴婢伺候,奴婢今生都是主子的人,一切听主子吩咐。”其他人亦猛点头。
黛玉轻抚额际,回身去上面搭着石青刻丝灰鼠椅搭儿的花椅上坐了,淡笑道:“我一同你们说这事,你们就冥顽不灵。罢了,既然都听我吩咐,那就听着:从现在起,我把从前的规矩改了,不用等到二十岁,只要有合适的人家,我都按着林家的规矩给你们备份嫁妆。等到了二十岁,没嫁出去的,我也会给你们寻个好人家,总不辜负了你们便是。”众丫鬟静了静,雪雁轻轻道:“别的奴婢都不多想,只是还是林家规矩,‘宁做贫人妻,不做富人妾’,只要主子不让奴婢去做小就是了。”黛玉笑道:“那是自然。你们个个怀有所长,等出嫁那日,我会消了你们的奴籍,如此即使嫁个官家也不辱没了对方。原本我是想着按规矩嫁给林家各处的少管事,也好有个营生,如今既有更好的去处,我也不拦着。”秋若跺脚羞道:“主子又取笑奴婢,哪是更好的去处,跟着主子才是最好的。”梦诗看她半羞半娇,掩口笑道:“那还得了,天天失魂落魄的,功夫都不练了,你拿什么服侍主子。”秋若怎肯依她打趣,提起裙子就追过去打,梦诗亦是会功夫的,左躲右闪,总让她摸不到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