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桦家里铁定没人，更不会有人给她做晚饭，少女养成了节衣缩食保持瘦弱身体的习惯，转眼间时钟敲到18:30，卫桦补了补唇膏，觉得太红太俗，又给擦去一半，收好镜子乖乖女似的坐着等。

卫桦学习非常好，和高诗冕这种学渣交好完全是意外。

那年她们都是高一生，下半学年的盛夏，高诗冕穿了双走路哒哒响的凉鞋，缘何走一路响一路，卫桦不由得注意起这个和自己一样喜欢穿带响鞋子的少女。

最后得知，卫桦单纯这么买，高诗冕是因为鞋坏了....卫桦第二喜欢高跟鞋，走路像撬开松果仁，给人感觉生活的很滋润很帅气，高诗冕和一众同学笑过一次她后，卫桦气呼呼地再不说这种话。

但她心里还期待着自己哪天穿一双金色高跟鞋朝历史老师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历史老师笑呵呵地看，朝她伸出手。

历史老师26岁，大学生毕业后第二年就分配到此，工作良好甚至优秀，但终究离好教师差一口气，但也算二流里顶尖的，年级主任也很重视。

卫桦用手指一下下在手心里摩擦着「卫吏」这个名字，心里花开，嘴上依旧冷冰冰的。听到楼上老师们脚步声的时候，嘴角才显露出一点活力和生气。卫桦噌地站起身，侧着贴住墙壁，深呼吸，又对自己露出嘲笑，重新坐回位置。

她瞄了眼教室天花板上的监控，有些后悔，又有些本不该存在的激动。

卫吏真的随着其他老师在下楼，嘴里不时附和着说辞，人如其名，长相拔尖，身形也算是头筹，校长主任一堆人初见都当他是绣花枕头，现在则是觉得这人安安稳稳的，好办事又不好惹，总归没什么威胁的，算是好老师。

他名字和姓都特殊，实则也会偶尔注意一下和自己一样的学生，3班的卫桦和他一个姓，除此之外年级再无同姓。因此他看见她在教室的时候心里泛起丁点大的波澜。

卫桦把自己打扮的很迷人，她尚带青涩的脸抬起来，猫似的说了声“老师”，卫吏不禁多看她两眼：“你还在教室啊。”语气淡淡的，卫桦心想他很会端老师的派头，脸上不动声色地带着三分浅笑：“老师你还没走啊？我在教室吃个晚饭再走。”

“嗯？你晚饭吃什么？”卫吏闻言当然会回问一句，卫桦心知如果说自己在学习就是浪费机会，她想着老师可能会因为这段有点可疑和特殊的对话翻看监控，但如果看了就是在看她一个人，就说明他对她也有兴趣。

“威化。”狡猾的少女特地选了个和自己名字谐音的食品来准备聊天的梗以便吸引和多聊，她几乎真的为了此次步步算计，但这也不是第一次。

----

第一次的失败就决定了往后的失败，林戈雅对调酒从嫌弃到厌恶，根本不能从新手到精通，跟调酒专业书大眼瞪小眼。她决定抛弃自己昨天刚决定好的调酒师副业。

服务生小张跑来问：“小雅，404金房的客人打起来了。可严重了！”小张是个成年女子，林戈雅是个少女，俩人对视了三秒，林道：“所以？打电话找我二舅来，我没能力管。”还没等她摊手，突然又灵光一闪，上好的接触社会的机会好像一次次被她错失了，何况小张来找她，不是真捧就是捧杀，她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呢？

想了想，林戈雅又给自己不学无术的堂哥，四叔亲儿子林连也打了个电话：“酒吧有人闹事，来救场。”说完就撂了电话，没给那边说一句话的机会。

跑去查看后，见两个再常见不过的三十岁上下男子各自举着酒瓶粗俗对骂，夜场联动制的此帆船酒吧，大且兼顾KTV，因此大荧幕还滚动着某电视剧主题曲。

“好说好商量，先别打啊。”两个经理都是四十岁上下男子，和所有这地方的经理一样，先劝，劝不好使再指挥各自身后保安上前控制住，但嘴里都要说好话，毕竟来者客，生意还要做。

林戈雅纯属来围观，一见包厢里这情况，回头瞪了小张一眼。路人也有来围观的，看着阵仗大，无非就俩男的，体形看着彪，一身的横肉，旁边三个年龄不一的女的，一个貌似是小姐约来这里的，再就剩下一个连劝架都不敢的瘦身板男青年，能兴起多大的风浪呢。

大的地头蛇不至于来她四叔家这酒吧，小的地头蛤蟆看着也不像，有官商关系不一定，但这都好说，只要不打架闹出人命，什么不能说好说软和了？

林戈雅看着保安上前，两个经理分配红脸白脸对付，事态很简单。明明很简单。她怎么一听到闹事就要找长辈呢，四叔自然不敢麻烦，所以只能找平时帮衬的二舅。

林戈雅走回去，自己也有些惊异，顿时在柜台里抓起头发来，前两次比这严重的事故，但其实也是她连现场都没去，只是玩手机，劳烦二舅老寒腿来回跑，就算二舅闲着吃工资，海船贸易也让自己孩子干了，也不能总让她用小事麻烦啊。

她瞄了眼小张，小张是唯一一个这里的服务生愿意跟林戈雅这个未成年的聊天的，说话热闹亲切，表情真挚诚恳。林戈雅失望。小张在这里做了一年多工期，不可能不知道事大事小，为什么她会用“严重”来描述呢？

讨好？用词不配。四叔家孩子派来当事业妲己的？那手段太低劣。难道说是来激发自己上进心的？

林戈雅看小张的眼神上饶下绕，小张有些毛骨悚然：“小雅？”

“说吧。我叫你小张，你叫我小雅，咱俩本该最坦诚的吧，是不是那个包厢有人给你钱让来把我叫到那一块去？”林戈雅左想右想就觉得这个想法靠谱点，说完看到小张脸上浮现急色，心里一喜，还真给她猜对了。

脸上维持着派头，林戈雅等着她说。

“就是那个包厢那个小伙子。”小张释意似的呼出一口气，无奈道，“给我了一百块钱，让我把你俩介绍认识认识，我本来犹豫，结果那边闹起来了，我也没办法.....只好赶快......实在抱歉，对不住啊林妹妹。”说着挤眉弄眼地笑。

林戈雅随便说了两句：“禁止有下次，我不高兴这种事。小张，你去忙吧。”待人走了，托腮回望刚才走回来的走廊。灯光晃来晃去照着那处，好像随时会有人走出来似的。

303金房闹事毕，那边又加了一个小时，等到玩完了稀稀拉拉出来，脸上还都紧绷着，只有走在最后的懦弱男青年表情轻松。林戈雅双手捧着调酒师给她的鸡尾酒杯，小口抿着喝度数高的Vitao，缓缓拿眼睛打量那人。

身板还算笔直，直直高高的，头发幸好不是寸头，不然像根铅笔。侧脸在酒吧里迷乱的彩光中显得有些泛白，到了日光底下肯定更加苍白。

刚才没仔细打量过，这么一看倒还挺入目的。让林戈雅没想到的是那男青年停在自己这里附近，和同行的人道了别，慢吞吞往自己这里走来。

男青年眼睛亮亮的，又压低着眉毛，局促地走过去站住，支吾开口：“嗨。”

林戈雅心想他一百块钱算是白瞎在小张那了，还是要靠他自己来搭讪，不免露出笑意，决定交这个朋友。

一个月后。

当高诗冕在自己卧室床上醒来的时候，因为做梦觉得自己身处科幻庙台，等到意识清醒才意识到刚才思绪的可笑。

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甜蜜蜜地发了个「早安」到朋友团聊天群里，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星期六」笑的合不拢嘴。

手机和她一样刚睡醒似的，点击着快，但是一切都像刚刚苏醒，缓冲着缓冲着，短信提示突然响了一声。

高诗冕直接当又来问候了，只是一门心思看朋友圈里的一份早餐图片和餐馆的广告，可是短信又马上来了一个，她便就伸手点开。

【「图片」】

【看到了吗？】

号码是正常号码的格式，但图片让高诗冕触目惊心。她手指抖了一下，但是整个意识都被调动起来了，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双手捧起手机叫了一声。

“怎么、怎么可能呢！”

那上面是她和林戈雅的聊天记录截图，很简单，如下而已。

高：你怎么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呢？

林：就算我再怀念那里，他们也不可能让我去，我得高考，他们已经说过不让我去了。

高：那就偷着去一趟呗（笑）

林：......

短短两个回合的话，高诗冕冷汗落下来。她到学校后还手指发凉，奇怪的是同桌卫桦今天既没偷吃任何零食也没做学霸该做的事，心不在焉的，被历史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没往日那么热络。

两人各怀鬼胎似的，眼神都很少交集，仿佛整个世界的压力都镇在身上，动弹不得。

卫桦转着笔，每每笔都掉到纸上桌上，动作愈加焦躁。高诗冕右手拇指食指搓在一起，疼了才缓缓松开。

“.....卫桦，今天感觉你不太对劲呢？”高诗冕笑笑，下课了，身边总有同学来来往往。其她朋友凑过来热闹聊天，高诗冕还有余力闲搭一二句，卫桦仿佛一点气力没有，只是摇摇头，静默。

奇妙的尴尬。

中午食堂买饭，高诗冕约好了隔壁班的林戈雅一起吃盖浇饭，可是手机那个发信人打过去就是关机，她决定吃完饭再说，可是林戈雅却根本没出现。

高诗冕有些后悔，卫桦从来都是和其她一些同学一起订快餐当午饭，直接在教室吃，不在食堂，她便只好寻觅了另一个朋友，焦棉。

焦棉个子高，高诗冕躲开焦棉晃来晃去的马尾辫:“你排队啊，东看西看什么呢？”焦棉一副三心二意的样子，好像火车站焦急等待亲人的家属。

两人端着餐盘走到空位，食堂里放着小电视，声音早被浪涛似的聊天声盖住，焦棉吃饭速度比高诗冕快得多，吃完后就咬着芒果奶茶的吸管，眼睛定定看向某处。

“怎么了啊你？”高诗冕觉得非常搞笑。焦棉则是也不含糊敷衍，手一指那边闹哄哄的一群人：“跟你说个好玩的之前，你先记住那个男的，就那个黑外套的。”

高诗冕回头一看，记住了。饭毕，两人闲散走到无人处，焦棉乐呵呵地用一只手挡脸，小声笑道：“那个万澜的班级人品一概不必管，我就跟你说，我看见他偷东西。”说的有板有眼，高诗冕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