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子轩等人离去时,姜宓停止了喘息,慢慢站直身子,转头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
天空黑暗,远去的人无顾及的点着火把,策马奔驰在稀疏的树林中。
姜宓一动不动地望着树林,慢慢的,她的脸色露出了一抹冷漠的,似哭似笑的表情。
就在这时,十几个护卫冲了过来,他们来到姜宓身后,看着被姜宓砍杀在地的尸体,看着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孤独的姜宓,他们小心地问道:“夫人?”
姜宓没有回头,她轻声问道:“刚才那里来人了,你们知道是谁吗?”
几个护卫摇了摇头。
姜宓无声的笑了笑,她的声音越来沙哑了,她自言自语道:“我竟是眼花了,仿佛看到了崔郎来了又走了……”如果那人真是崔郎,他一定是被刚才的她吓坏了。也是,就是今日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疯狂的时刻,更不知道,原来真正面对血腥和死亡时,她其实并不恐惧,不但不恐惧,她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种隐不可见的兴奋!
她果然是前花蕊夫人的女儿,姜宓想道。
便是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生父也是刀山血海中出来的人物,所以她是像他了?
想到这里,姜宓失神一笑,她慢慢横起佩剑,对着月光照了照后,姜宓把剑刃上的鲜血用手指沾了一点,慢慢划在左右双颊。
……这种浸透在血液中的感觉原来一点也不恶心,原来她竟也可以视人命如草芥,视鲜血如无物!
姜宓缓缓转头,她看向众护卫,问道:“战况如何了?”
姜宓这话一出,那些护卫都是精神一振,一个护卫高兴地说道:“没有想到今天的事会这么顺利,简直是天肋我也。”另一个护卫也得意地叫道:“就是就是,还说是精锐之师呢,五千人被咱们二千骑兵一冲,便生生死了一半,逃走时又被火一烧又死了二千有余,现在逃走的人应该只有数百。”第三个护卫则说道:“我们主要是运气好,谁也没有想到发动冲锋时随便射出的一箭,就射死了他们的主帅,导致周兵大乱?然后放一把火,恰好一股北风吹来,风助火势把周兵烧了个哇哇叫?哈哈哈,谁说这世上没有天意?这就是天意啊!”
今天这一胜,着实胜得侥幸,众护卫刚才闷着劲一个劲的杀人,这会谈兴来了,便就着今晚上的奇特事件议论得热烈无比。
在他们激动的议论时,姜宓慢慢走到一侧山坡,她一边兀自朝着崔子轩等人离开的方向看去,一边慢慢把剑拄在地上,她用剑支着透支了的身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因姜宓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有注意到,随着那些厮杀归来的护卫越来越多,他们议论的重心已有了变化。在一阵笑闹过后,一个护卫突然看了站在远处的姜宓一眼,小声说道:“公子以前说过,咱们公主乃是福缘深厚,深得苍天喜爱之人,经过今日这一战,我是全信了。”
这个护卫的话一出,众护卫都忍不住看向姜宓,这般看着她,他们的眼神中有着一种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狂热!
若说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间,什么人最让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喜欢的话,那必然就是福大命大的主将。因为这是一个苍天不仁,众生如刍狗的世道,在苍天眼中,不管是你是位高权重的王侯,还是田中就食的庶民,性命都轻贱得宛如蝼蚁,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有哪场灾难便取了你的性命。而这种情况下,姜宓的福缘深厚,便成了最让人渴望依靠的存在。
这时,另一个护卫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回去就把今日之事飞鸽传书告诉诸位兄弟,让他们尽快赶到公主身边来。”
第三个护卫则是感慨道:“可惜公主不是男子,若她是男子,只怕就是天命之主。”
马上,又有一个护卫接口说道:“公主虽然不是男子,公子可是男子啊。反正咱们公子与公主又不是亲的兄妹,到时成了亲不就什么都好了?”这护卫的话一出,众护卫都低声应合起来。
把战场收拾妥当并休息好,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一天,收拾一新的护卫们策马而立,他们把姜宓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其中一个护卫开口问道:“公主,接下来我们是押着这些俘虏回到归德城,向柴宗训兴师问罪吗?”
姜宓摇了摇头,经过这一战,她明显变得果决了,如现在也是,连声音都透着一种坚定,再不似以前总带了几分商量懦软,“没有必要!柴宗训不是让我们赶往幽州,协助柴荣处理与后汉之间的争端吗?这道命令虽然是柴宗训编出来哄骗我等,可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继续上路,我要把这些俘虏全部交到柴荣手中!”
姜宓寒着一张脸说道:“这些人的口供都在这里,我要让柴荣亲口裁断我受的这场委屈!”她这样做,也算是在柴宗训与柴荣见面之前,先告他一状,省得事后柴宗训反映过来又给她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