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调查出来的东西虽然击中王汀芷的要害,一下便令得她心神失守,可这几个少妇都是世家女中的佼佼者,她们这次前来,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给姜宓一个好看,要这么容易便被击退,那就不符合她们的心性了。
因此,姜宓这话一出,站在第二位的那个少妇轻笑出声,她向着左右看了一眼,清脆地说道:“这位姜夫人果然有意思,早就听人说过,你在后蜀时便喜欢调查这些隐私之事,没有想到,你果然对我们的家宅后院事了如指掌!”说到这里,她柳眉一竖,冷声说道:“可那又怎样?姜夫人的所作所为,大不了说得私心不小记忆不错,可想就凭这点便令得我们知难而退,未免可笑了些。”
因为深恨姜宓对崔子轩的干涉,导致了自家姐妹这么多年的委屈,这次与王汀一道前来算帐的几个少妇,通通是婚姻幸福丈夫疼爱的类型,有所谓打人打脸打蛇打七寸,姜氏一生最在乎的事不就是与崔子轩的婚姻吗?那她们就是要拿她的婚姻说事。
那少妇昂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看在姜夫人成功劝退了汀姐姐的份上,不如姜夫人也替小妇人说道说道?哟,小妇人姓崔,名唤崔冰,乃清河崔氏之女,小妇人的夫婿姓卢,是范阳卢氏的卢子秀。”慢慢说到这里,少妇轻笑一声,继续温言细语地说道:“就不知我们夫妇,可能耻笑得了姜夫人,或,不,可比得上杨夫人这等藏头露尾,生来一个水性杨花的性子,却又苦巴巴求着这世间一等一的高贵婚姻的可怜人?”
姜宓却是神色不动。
她看着崔冰,表情挺认真专注地听她说话,那模样,仿佛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子一般。
过了片刻,见崔冰似是话说完了,姜宓挺认真地瞅着她,问道:“说完了啊?那她们呢?要不要一起介绍一下,我也好一起回答?”
这一下,崔冰怒极反笑了,她真心觉得姜氏这人有点好笑。当下,她也不用旁边的两个少妇开口,便指身站在左侧的一位身材略显丰腴,颇为秀美丰满的少妇道:“这话姓郑,名唤萤月,乃荥阳郑氏之女,她的夫婿是赵郡李氏的李元成。”
接着,她又指向右侧一个身材略瘦,脸色苍白,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含情双眸,显得文静秀弱的少妇道:“这位姓李,是赵郡李氏的李蝉儿,她的夫婿是太原王氏的王昭华。”
说到这里,她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续道:“好了,都介绍完了,不知姜夫人对我们有何指教?若有高明之见,夫人可千万要告诫我们一番才行。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啊,从来都认为人的高贵低贱,乃是血脉注就,有的人就算通过后天努力,似乎披上了一层看起来还不错的皮子,可低贱之人就永远是低贱之人,对她们来说永远仰望不及的东西,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理所当然就能得到的,例如,高贵的身份,例如,高贵专一的夫婿,例如,丈夫和丈夫家族全心全意的疼惜敬重。”
她说后面这些话时,字咬得很慢,笑容中带着轻蔑,那看向姜宓的眼神,真是高高在上又怜悯至极。说真的,许多年了,已没有人敢这样对姜宓说话,敢这样对她无礼了!
姜宓一双清凌凌的眼静静地看着三女,过了一会,她清亮地说道:“你们真要我说?”
崔冰哧笑一声,她都懒得回答姜宓了。
对此,姜宓轻叹了一声。她看了众女一眼,又转向崔冰,见到众女都没有反对她开口的意思,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略顿了顿,她先看向李蝉儿,以一种念书般的语气念道:“王昭华,时年二十有五,为人温厚,禀性怜苦怜弱,最是体贴过人。”在李蝉儿得意的浅浅一笑中,姜宓继续念道:“初,王照华定婚对象乃赵郡李氏的嫡女李玉莲,李玉莲性格刚强泼辣,有一次讥讽庶妹李蝉儿,被王昭华看到,王昭华为了维护李蝉儿当众指责李玉莲,自那次后,王昭华每至李府,定能与李蝉儿巧遇,王昭华怜惜李蝉儿在李府孤苦,心生怜爱,于是执意与李玉莲退婚,另娶李蝉儿为妻……”
姜宓还在一段一段的背着,可李蝉儿却已被她的话气得双眼含泪,身子摇摇欲坠了,事实上,要不是之前崔冰把话说得太硬,这时已有人阻止姜宓说下去了。
正念着资料的姜宓,却浑然不知道她所念的东西已令得李蝉儿羞恨不已,她只是继续念着,“李蝉儿王昭华成婚七载,已育一女一子,于外人看来,此两人夫妇恩爱,子女聪慧上进。然而,王昭华生平最是怜惜弱小,四年前,他于开封巧遇一卖身女子,怜其孤苦,纳为外室,注:此外室身份可疑。三年前,王昭华遇上一南唐女子,怜其病弱可怜,纳为外室。注:此外室身份可疑。二年前,王昭华遇一后蜀女子,怜其失母可怜,纳为外室,注:此外室身份可疑。一年前,王昭华纳一对双生女,怜其被亲族欺凌,纳为外室,注:此双女身份无可疑之处……”
姜宓平平淡淡,机械般地念到这里,她抬眼看向李蝉儿,挺温和地说道:“据王昭华所言,他所纳外室均为世间可怜女子,若不是担忧其妻陷害,他定当会给她们一个名份……”说到这里,姜宓对着真个摇摇欲坠,不停的摇着头,双手捂着耳朵,对姜宓的话做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的李蝉儿,同情地说道:“王夫人,这世间战乱频仍,最不缺少的是可怜可疼的女子,据我们估计,这样下去,尊夫的外室里,只怕会汇聚尽天下各国可怜可爱的女子。”
终于,姜宓话音落地后,再也承受不住的李蝉儿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李蝉儿装病装惯了,便是昏倒的姿势也有着异样的脆弱柔美,可惜在场的都是女子,没有人怜惜她的美,此时此刻,有的只是一院落呆若木鸡,浑浑噩噩的世家女子。
……
这时,姜宓的目光,又转向了郑萤月。随着姜宓看来,那郑萤月竟是慌乱的向后跌了一步。
姜宓看着郑萤月,轻叹了一声。
随着她这声叹息一出,郑萤月竟是膝下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姜宓见没有人阻止自己,便继续念书般又念道:“李元成,赵郡李氏庶支庶子,少而聪慧,颇有学名。郑萤月,荥阳郑氏嫡支嫡长女。四年前,郑萤月下嫁李元成,同年九月,李元成挤掉其嫡兄掌管荥阳郑氏在荥阳一地的盐务,第二年七月,李元成北上契丹,为荥阳郑氏贩得军马万余匹,立下大功。第三年五月,荥阳郑氏族祭时,李元成为副祭之一。”
念到这里,姜宓看向郑萤月,温声说道:“你那夫婿,就资料来看,并没有明显对你不住的地方。”
姜宓这话一出,郑萤月欣喜若狂,竟是腿也不软了脸也不白了,整个人喜笑颜开起来。
这时,姜宓又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心存疑惑,你那夫婿少时,曾有一青梅竹马长大的常秀儿,当年,他曾对常秀儿许下婚姻,只是后来不久,他便娶了你。而那常秀儿,嫁人不过一月,其夫便已过世,死后留下一遗腹子,颇得你那夫婿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