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虚有道:“掌教老爷快去。”
沉央道:“莫大哥呢?”
莫虚有道:“义父与少卿大人在一起,盈儿师叔也在,掌教老爷切莫耽搁。稍后,盈儿师叔自会去寻你。”
沉央心头大定,跳入芒阵,光影变换,落地之时已然来到地底,抬头一看,已不见太极宫,只有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光。四下一看,前后左右俱是通道,也不知当选那一条。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往左是长生殿,往右是光大殿,你是往右还是往左?”
听得这声音,沉央回头即是一拜:“沉央见过婆婆。”
光影一闪,本是空无一人得通道中已多一瞎眼老太婆,锅碗灶盆摆在洞中,炉子烧得火热,汤锅滚着热气,桌上放着一颗人头。
瞎老太婆一边捏着馄饨一边说道:“皇帝喜饮酒,然而酒量不佳,小半个时辰后必去光大殿醒酒。你若现下去,定然来得及。”
沉央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皇帝来。
瞎老太婆等了一会,不见沉央说话,便回过头来,看向沉央:“少年郎,机会只有一次,你若错过,便不再来。”
沉央看了一眼那人头,问道:“婆婆,那长生殿又是何地?”
瞎老太婆把馄饨扔入锅中,又去切葱花,边切边道:“长生殿便是那杨玉环住处,你若要去那里,不急,吃上一碗馄饨再去,不收你钱。”
沉央一心要替盈儿除蛊,哪里等得,当下便道:“婆婆得馄饨,沉央稍后回来再吃。”
“稍后回来,你便见不着老婆子了。”瞎老太婆淡淡说道。
沉央一怔。瞎老太婆又道:“今夜之事一了,老婆子便是自由身了,替李家守了百余年,也该老婆子出去逛逛了。少年郎,这碗馄饨你若不吃,便再也吃不着了。”
“婆婆要去何地?”沉央下意识便问。
瞎老太婆走到灶台旁,脚下铁链嘶嘶直响,她捞了一碗馄饨,洒上作料葱花,往桌上一放,香气四溢:“你吃还是不吃?”
“吃。婆婆得馄饨最是好吃。”
瞎老太婆与沉央有恩,待他极好,莫说一碗葱花馄饨,便是人肉馄饨他也不会皱眉头,当即走到桌旁,捧碗便吃,边吃边看那颗人头,只见那人头脖子上血迹未干,显是刚死不久。
听他吃得香甜,瞎老太婆笑道:“少年郎莫怕,老婆子得馄饨最是干净。这颗人头是那李家小子送来,他求老婆子一事,要老婆子送你去长生殿,见他娘子。少年郎,你且猜上一猜,这颗人头乃是何人?”
沉央心想,那李家小子必是大哥无疑,至于这颗人头是何人,这我怎知?便摇了摇头,转念想起瞎老太婆眼睛已瞎,自是看不见,便道:“婆婆,沉央不知。”
“慢慢吃,别着急。”听他吃得极快,瞎老太婆笑道:“老婆子卖了一百多年馄饨,每日八十一碗,到得如今老婆子已然算不过来,只知这是最后一碗。一百多年转眼便过啦,回想那日却仿佛便是昨天。人老了,便是活在回忆里,老婆子虽不是人,却也不例外。”
沉央听她说得沧桑孤寂,心头不由一悸,吃得慢了起来。
瞎老太婆笑道:“少年郎心好,知道老婆子孤单可怜。汤里洒了许多葱花,你慢慢吃,便当陪我说会话。”
顿了顿,又道:“茫茫东海,兴波起浪,一望而无边。那海里有得是稀奇古怪的物事,多得是奇珍异宝,我向来调皮,终日里四下玩闹,父亲与娘亲都管不得我。那一日,我悄悄来到一艘大船下偷听,听得船上的人说,四海虽是广阔,却不如岸上多彩。我心想,那岸上有甚好玩得,哪里比得大海?”
沉央捧碗倾听,默然无语,心想,一念之间,一生之变。
果不其然,便听瞎老太婆道:“我气不过,当即便去岸上游玩,一路往西,果见岸上很是精彩,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不一而足。
那一日,来到长安,我从未见过这般大得城池,极是欢喜,便化作人形四处游玩。突见一人骑马奔来,浑身染血,身后追着大群甲士。
我看得稀奇,稍一挥手,那些追兵顿时东倒西歪。我抓住那人问他,为何有人追他。那人笑道,我杀了我的兄长,他们来追我也是应当。我见他身受重伤,却似无事人一般,心下生奇,便跟在他身旁。”
听到这里,沉央大吃一惊,暗想,这人定是天河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