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换脸已毕,朝墙角走去,挑起一担子蔬菜瓜果,推开篱笆门,沿着杂草小道,往远处而去。
远处,星月稀蒙,隐隐见得一道牌楼,上面书着四个字:楼观仙都。
“婆婆,这人是……”
沉央按耐不住,即要起身去追,他早已看得分明,这人正是在紫阁山想要刺杀他的那人。
“少年郎,别心急呀,稀奇事儿还没看完呢。”他正要飞身而走,她拉了他一下,又令他坐下:“我虽不知他为何要杀你,但后面的事更稀奇,看完再说。”
“还有稀奇事儿?”沉央大奇。
“那是当然,快看,来了。”
她朝着远方一指。沉央顺指看去,只见远方飞来一道人影,快得匪夷所思,只得一呼一吸间便已窜至近前。
沉央二人不敢大意,当即屏息敛气。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落下地来。篱笆墙内黄狗正在吠,那人曲指一弹,黄狗只呜得半声,便即哑了。
那人四下看了看,慢腾腾朝院内走去,走入屋中。过了一会,那人走出来,也换了一身白袍,走到墙角,抚了抚黄狗脑袋。慢慢起身,待至篱笆墙外,看着远方牌楼,冷然一笑,腾身飞走。
待他一走,少女嗔道:“少年郎,你怎如此沉不住气,险些呼出来。他非同常人,我这水云法阵可阻不了他得探查,你若呼出声来,那可就糟啦。”
沉央涩然道:“是,都是沉央沉不住气,险些误了婆婆看稀奇事儿。”
“也算不得甚么稀奇事儿,这天下间稀奇事儿可多啦。”
女子微微一笑,满脸满眼都是诘然笑意:“罗公远本领高强,我敌他不过,但他想要追我,也是追我不上。他追了我几日,我领着他喝尽了东南西北风,他气得直跳脚,却奈何我不得。嘻嘻,他不追我了,我就追他,从洛阳一直追到长安,见了许多稀奇事儿,这只是其中之一。少年郎,你且猜猜,要杀你那人是谁,罗公远又为何要追他?”
沉央心想,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宗圣宫的隐秘?
女子笑道:“你笨得很,凡事啊,要动脑筋。”
“是,沉央笨得很。”沉央笑道:“罗真人是宗圣宫掌教真人,鲜少过问世事,他所在意的事,必是与宗圣宫休憩相共的事。方才那人,本领虽是高强,但却鬼鬼祟祟,定是想在宗圣宫做甚么见不得人的事。罗真人蹑他尾后,必是想一探究竟。至于别的,沉央委实猜不出来。”
“嗯,倒也猜中了一些些,不是太笨。”
女子从树上跳下去,拍了下巴掌,笑道:“天就要亮啦。”
沉央跳下树去,抬头一看,东天已泛鱼白,远处,青山障障,余雾徐徐。他吸了一口晨间清雾,只觉心神畅快,好不适意,笑道:“婆婆,自从在龙门一别,沉央每日都在担心婆婆安危。今日见得婆婆无恙,沉央心头很是欢喜。”
女子道:“你是担心我打不过罗公远么?”
沉央心想,婆婆虽是高人,不,是神龙,但心性却与盈儿一般无二,我若说实话,她定然不喜,便道:“罗真人虽是本领高强,但想来,想来也奈何不得婆婆。婆婆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大地大,山长水阔,沉央是怕再也难见婆婆。”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差。”
女子格格笑道;“你是个傻小子,谁待你好,你就想百倍千倍偿他。可是,天下如此大,有些人是真心待你好,有些人是因利待你好,有些人现在待你好,往后却会害你。你若不加思量,迟早会吃亏。就算不吃亏,待你好的人越来越多,你又如何一一去偿呢?到得最后,岂不把你累死?”
沉央笑道:“婆婆教训得是,但沉央懒得很也笨得很,不想去想太多。谁待我好,我便记着,谁要害我,我也记着。若是真有别有用心的人,我也无暇去揣度。即便有人存得害我之心,若未害我,我也只当他是个闲人。既是闲人,我又何必去理会?自也不会累着。”
“你这般性子,说得好听,是淡泊如云,随意而安。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懒,懒得只愿尝,不愿想。唉,我也说不来,你这样是好是坏。”
说着,女子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