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奔将过来,在商队面前勒住马匹。
仆固怀义向沉央与程玉珑引荐,身形雄伟之人是九姓铁勒的可汗,名叫药葛罗磨延啜,他左边那人是回纥部的萨满大祭司,名叫胡咄葛貌须罗,年轻人是磨延啜的儿子护延罗。
回纥部是铁勒九姓中最为强盛的一支,十年前,铁勒九部在大唐的帮助下推翻了突厥汗国,建立了回纥汗国。
既然来到都斤山,沉央便知必会来这回纥部,他朝萨满大祭司貌须罗看去,只见貌须罗体形干瘦,身上衣衫宽宽大大,风雪吹襟不动,显然是劲气溢荡,阻住了风雪。
见沉央看来,貌须罗也即看他,二人目光一对,貌须罗只觉心头一凛。此时,程玉珑早已戴上面纱,便是如此,也让年轻的护延罗看得一愣,不过他很快便转走了目光,问起仆固怀义大唐的风光。
仆固怀义笑道,大唐千万里,云城无数,兵强马盛,实是天下最为繁华鼎盛的地方。万邦来朝,诸气纷纭,莫外乎,大唐!
护延罗听得不胜向往,说道:“终有一日,护延罗必会去大唐,踏遍山川,看尽繁华。谪仙人有诗云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从日边而来,那是何等盛景,又是何等胸怀?”望着南方,目中流露出希冀之色。
仆固怀义哈哈笑道:“延罗若有此心,我赠你一匹马,这便去吧。”
大雪纷飞,单人孤骑,护延罗虽是孔武有力,但也只是个寻常年轻人,怕是人还没到大唐,便已倒在朝觐大唐的路上了。护延罗尬然一笑,众人哈哈大笑。
仆固怀义与磨延啜私交甚好,当下,磨延啜便邀请商队去往牙帐。铁勒人逐水草而居,百顶千顶帐蓬聚在一起便是城池,唯有回纥牙帐例外。回纥牙帐由大唐欶建,褐色城墙,四四方方,雄踞于都斤山下。
来到单于城,那千余骑自是在城外设帐,磨延啜领着众人鱼贯而入,沉央放眼看去,此城虽比不得长安与洛阳,但也足有十里方圆。城中人来人往,既有大唐人,也有铁勒人,更有不少外邦之人,说得大多是大唐话。高楼林立,又听丝竹歌舞,有胡女当街引琴跳舞,围观众人喝彩不绝,俨然一个小小的万国之都。
磨延啜甚是好客,邀请众人去往宫城,要设宴款待。
沉央突然看见街边竟有人在卖糖葫芦,当即念起,去买了两根糖葫芦,自食一根,递给程玉珑一根。程玉珑默默接过,却未就食,她把糖葫芦细心包裹起来,放在鞍旁绣囊里。
沉央嚼着糖葫芦,入口甘甜,竟与长安的糖葫芦别无二致。想到盈儿,他心头不禁又是一阵茫然,顿时食之无味,把糖葫芦插在鞍旁,又暗暗捏了捏怀中那枚糖葫芦,心下稍安。
这时,突听前方响起急促马蹄声,抬头一看,便见一道蓝影风驰电策而来,来人骑术极是了得,穿行于闹市竟如鱼游水,不伤人却惊人,只得一眨眼,便已来到沉央等人面前,高高勒起马匹,人随马起。
马匹希律律一声长啸,前蹄重重落在地上,来人娇笑一声,璇身落马,朝着仆固怀义便是一礼,行得是铁勒礼节,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道:“艾斯拉姆艾来孔。”
“好,好好。”
仆固怀义笑道:“阿依慕越来越美丽了,出落得像天灵鸟一般。”
“仆固爷爷,我不叫阿依慕,我如今叫莫依依。”
来人格格一笑,说得是大唐话。她抬起头来,面如玉瓜,细眉如弯月,瑶鼻似缀玉,眼睛极是灵动,突然看见沉央,眼睛一亮,按着胸口,微低下头:“艾斯拉姆。”
沉央见她穿着打扮与大唐女子一般无二,心头不免一奇,又见她朝自己行礼问好,便还了一礼。
莫依依嘻嘻一笑,又朝程玉珑看去,笑道:“姐姐真美。”
程玉珑默然处之。
见莫依依穿着大唐女子衣裳,萨满祭司貌须罗眉头一皱,说道:“阿依慕,你是回纥汗国的公主,见了贵客,怎可如此无礼?”
“回纥汗国的公主便穿不得大唐的裙子么,那我还说大唐话呢。哼哼。”莫依依仰着脸蛋,看向天上,哼了两声。貌须罗面色不愉,磨延啜喝道:“大萨满面前,不得无礼,快快向你貌须罗叔叔陪罪。”
“貌须罗叔叔,阿依慕向你陪罪啦。”
莫依依朝貌须罗行了一礼,貌须罗面色稍温,正要说话,她又走到磨延啜身旁,挽起磨延啜手臂,边走边道:“女儿刚回来,父亲便训斥我,难道父亲不喜女儿了么?”口气哀婉,神态却极是俏皮动人,趁着众人不备,她还悄悄扭过头来,朝着沉央眨了下眼睛。
她朝沉央眨眼时,程玉珑看见了,淡淡看向沉央。
沉央本不在意,突然心头咯噔一跳,忙朝程玉珑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识得这位回纥公主。
是夜,磨延啜在宫城款待仆固怀义,沉央与程玉珑陪座。铁勒人极重待客,酒过三旬,那位回纥公主竟然穿上回纥裙裳,挽着长绫,翩翩起舞。舞姿轻盈,面覆轻纱,妙目倾顾多向沉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