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愈发小心,暗想,大道虽一,法有万千,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大法淹没在浩瀚星辰之下,这萨满教当真也不可小觊。方才那双眼睛,当不是鬼物,理应是阵法,牵动阵法之物便是那火堆。至于如何牵动,他却是不知。
等众祭司收回目光,他又往左避了一丈。
过了一会,先前说话那名老祭司又道:“虽说那圣教既不扬佛,也不尊道,更无需人敬拜邪神,只顾降妖伏魔。但饥饿的母狼行于荒野,怎知它怀得是狼崽还是狗崽?”
方才那名年轻祭司也道:“可汗虽是敬重我们,但却将阿依慕公主殿下送入那圣教,这便是已经对我们有所不满。阿依慕刚刚回来,仆固怀义即来,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一些。依我看,那个大唐的游侠定是圣教中人,他们来单于城,必然有所企图。”
“他们图甚么?”一名祭司问道。
年轻祭司道:“今夜,可汗款待他们,大祭司也在,可有听得他们说了些甚么?”
众祭司俱看貌须罗。
貌须罗依然注视着火苗,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今年这场雪下得很是怪异啊,先是从南边下起,再到北边,待到我们草原时,便一直下个不停。许多牛羊都被冻死啦,听说思结部,契部,骨仑屋骨思部都有南迁的迹象,思结部更是迁到了阴山北麓。”
“阴山北麓?”
众祭司大吃一惊,年轻祭司惊道:“若再往南,那便是横塞军城,安北都护府所在,他们这是要挑起大唐征伐么?”
漠北虽有回纥汗国,但也有安北都护府,大唐号令铁勒九姓,但有不从,即行征伐,是以众祭司俱惊。
火苗又窜了一下,貌须罗冷冷道:“如今的大唐,怕是难以北顾。”
“大祭司此话怎将讲?”众祭司惊道。
貌须罗看着火苗跳动,并未说话。那年轻祭司突然晃了两下,惊道:“莫不是大唐要生巨变?”
“巨变,甚么巨变?”
“大唐繁华富庶,兵强马盛,弓弩天下无双,哪里会有甚么巨变?”
“是啊,大唐威摄天下,便是大食也难撄其锋,怎会有得巨变?”
众祭司纷纷嚷嚷,均不相信大唐会有巨变。貌须罗嘿嘿一笑,说道:“若是巨变由内而发,大唐还能威震天下么?”
“由内而发,是争夺皇位么?”
“争夺皇位哪能算得甚么巨变,当年,武氏易朝也未伤得大唐分毫,反而愈发强盛。若说巨变,难道是……”
“难道是安禄山?他敢异动,就不怕几十万勤王大军么?”
众祭司纷纷猜将起来,大多仍是不信,就算有人信,也说即有叛乱,翻掌即平,算不得甚么巨变。
“好啦,好啦。莫论大唐变不变,乱不乱,与我们干系并不大。大唐若变,我们静观其变。大唐若乱,我们也不可肆意妄想。大唐有句话说得好啊,前车之鉴,突厥人便是我们的前车。他们已经把车轱辘跑断了,去了遥远的北边,我们铁勒人不能步他们后尘。”
“桑耶祭司说得是,莫论大唐如何变,我们守着漠北便是。”
坐在貌须罗右下首那名老祭司说完,众祭司纷纷赞成。
“那圣教怕是与大唐巨变干系非浅。”
谁知众祭司刚刚转回话头,貌须罗便一语惊人。众祭司惊骇不已,向貌须罗看去。沉央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便向貌须罗看去。
貌须罗道:“我方才已试过那大唐游侠了,一身本领不弱,黑童子竟胜不得他。”
“那他定是圣教中人,圣教也定然来自大唐。要不然,短短几年,他们如何荡平那些妖魔鬼怪?”年轻祭司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