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怪笑声倏而在东,倏而在西。程玉珑站在屋脊,眉头微皱,忽然一声轻啸,十指一扬,便见寒光经天,重重一斩,直斩得尘烟四起,地上赫然显出一道裂缝。地底那人闷哼一声,笑道:“仙子也太过辣手无情了。”
程玉珑一声不吭,朝声音来处掠去。此时,四面八方的禁军与鸿胪中人俱被惊动。道道人影电射而来,高力士叫道:“护驾,护驾!”沉央心下一急,一剑刺穿屋顶,抓住李隆基腾身飞起。见他抓着李隆基飞走,杨玉环仰头叫道:“我,我我……”
沉央低头一看,只见杨玉环神情焦急,嘴唇乱动,也说不出个子午寅丑来。他心想,你待如何,你当与此事无干。
奔得更快,去势如电,正自急奔,突听背后响起掌风声,回头一看,却是高力士追来。沉央扬手便是一掌拍去,打得高力士凌空直翻跟斗。逼退高力士,沉央在屋脊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即飞起。这时,前方突现一道剑光,浩浩荡荡,剖风斩云,声势骇人。沉央披剑一斩,身形冲天而起。
李隆基道:“你若弃我而走,尚可全身而退。”
沉央冷笑一声,曲指一弹,闭了李隆基哑穴。身下剑光摇动,一剑向他卷来。沉央知道是长孙熙月,不想与她交手,猛一震剑,荡起道道剑圆。剑光与剑圆一冲,沉央借力飞得更快。长孙熙月眉头一皱,腾身便要追沉央。
“护驾,护驾!”这时,一条人影突然打斜一窜,看似要追沉央,但却无巧不巧恰好挡在长孙熙月身前。只这一耽搁,沉央便已去得远了。来人正是莫步白,他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又即叫道:“护驾,护驾!”朝沉央追去。
沉央携着李隆基飞奔,禁军自然不敢放箭,鸿胪中人也多有制肘。因此,沉央一路冲去,竟是所向披靡,无可敌挡。刚刚奔出西山寺,前方一道剑气直冲面门,沉央心念一动,举起李隆基便是一挡。那人大吃一惊,忙即往右一歪。沉央抓着李隆基与来人错身而过。来人极是了得,竟在半空中蓦然转身,一剑刺向沉央背心,同时叫道:“沉央大法师,放下陛下,李惊堂只当未见。”
“多谢李公爷好意。”
沉央哈哈一笑,反手一剑刺去,与李惊堂匆匆对了数剑,提起李隆基转身便走。若论本领,李惊堂本就稍弱沉央一筹半筹,如今沉央又抓着李隆基,多有顾忌之下,更是不如。
沉央踩着树梢,朝山下纵去。高力士等人追来,奔在他身后,边奔边叫:“护驾,不可放箭!”
既要护驾,又不可放箭,万千禁军面面相窥,只能眼睁睁看着沉央从他们头顶掠过。
半个时辰后,沉央甩脱追兵,抓着李隆基落下地来,四下一看,周遭是片树林,远处有片瓜田,篱笆墙内有只黄狗,正在汪汪大吠,却不见人。他方才那一阵急奔,少说也奔得百八十里,早已远离西山。
沉央推开篱笆墙,朝茅屋走去,看了一眼黄狗。被他一看,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逃走。沉央走入茅屋,果见屋内无人,便把李隆基一掌拍晕,然后往墙角一放,径自走到对面墙角,盘腿而坐,抱元守一,就此打起坐来。
小半炷香后,沉央睁开眼睛,看着屋外,说道:“萧真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沉央大法师果然了得,竟把他擒了。”
门口光影一暗,一名黑衣蒙面人走到沉央面前,慢慢坐下,抬手拉下脸上黑布,肤白眉细,正是萧清纶。
她看了一眼躺在墙角的李隆基,笑道:“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为何不杀了他?”说着,突然眉头一皱,按住胸口,嗯地一声,强行把涌到喉咙的一口血咽了下去,悻悻道:“她也当真厉害,斩了我一剑。皇帝是她外祖父,要杀她外祖父的人是你,她不去追你,反倒来追我,这却是何道理?”
站起身来,又道:“按理说,他与你有得血海深仇,萧清纶本当让你,但你既下不去手,那便让萧清纶来吧。反正萧清纶也只是一介女流,顾不得甚么天下,也不当他是甚么皇帝,只当他是我杀夫仇人。沉央大法师,你看……”话还没说完,反身一掌朝墙角打去。
奈何沉央早知她之所来,便为杀人,她快,沉央更快,只得一闪,便已拦在李隆基身前,与她对了一掌。萧清纶大怒,喝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就不报了么?”拔剑在手,唰唰唰几剑刺向沉央。沉央一言不发,施展起乾坤无极剑与她斗将起来。
茅屋极是狭窄,方圆不过三两丈,二人俱是本领高强之人,剑来剑往,凌厉万分,但却不伤及屋内桌椅一分一毫。战得片刻,萧清纶倒底有伤在身,不敌沉央,她急刺几剑,退出茅屋,站在院中,怒道:“如今若不杀他,再想杀他,那便是千难万难。”
沉央提剑站在门口,摇头道:“沉央已然说过,今日饶他一命。”
萧清纶冷笑道:“你饶他一命,与萧清纶何干?便是老天爷饶他,萧清纶也绝不饶他。”
沉央道:“他是沉央所擒,生死自然在我,若是萧真人所擒,要杀要刮,自是任由萧真人处置。”
萧清纶一愣,说道:“若不是我引走她,你又岂能擒得李隆基?”说着,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杀他,日后你必然后悔。你之所想,我已尽知,待杀了他,我便与你一起去见罗公远。你若怕罗公远顽固不化,那我便与你一起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