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多山,西华山众女出得岭南群山,来到江南道时已是金秋时节。一行三十余人,又大多是年轻貌美女子,走在路上自是引人注目,好在她们腰上悬剑,一看便是身怀本领之人,倒也无有毛贼敢拦路抢劫。
这一日,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天色已近傍晚,夕阳落在江面上,荡出万里彤光。瓜州古渡仍是人来人往,从北而来的船只挤满了渡口,既有楼船又有蓬船,船板搭在岸上,从船中走出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均是行色匆匆,神情怆惶。许多人刚一踏上南岸,便长长喘出一口气,神情也是一松。
袁掌柜是临江楼的掌柜,临江楼身兼二职,是瓜州镇唯一的酒楼,也是唯一的客栈。如今栈内早已人满为患,店小二跑前跑后,忙得不可开焦,人人不得空。袁掌柜也只得屈身降尊,站在门前充当接客小二。他刚刚把一群贵人引进了酒楼,这群贵人一看便是来历非凡,便是逃命之时,气度也是与众不同,何况又有美貌女眷。
袁掌柜心想,定是东西二京逃出来的达官贵人,瞧模样是要往岭南去避祸。想到这里,他骂了一句:“唉,天杀得安禄山,不当人子,不得好死。”
“掌柜得,你怎么也骂安禄山呢?”与袁掌柜站在一起迎客的店小二奇道。
袁掌柜怒道:“我为甚么便不能骂安禄山?”
店小二道:“若不是安禄山,咱们临江楼的生意岂能有这般好?掌柜的,依我看安禄山是咱们的财神爷,不是甚么凶神恶煞。”
“呸,你知道甚么?”
袁掌柜大怒,扬手便想给店小二一记耳光,但这店小二自幼无父无母,与他情同父子,一时不忍下手,便喝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不分是非好歹,咱们临江楼的生意再好,又岂能好得了一世?莫说安禄山打过来,这世上便再无临江楼,你我也得逃亡岭南,只说这等兵荒马乱的死人钱,赚来也是于心不安,不如不赚。”
“说得好。小二哥,来间上房,切上一斤牛肉,两壶好酒。”
“两间上房,两斤牛肉,三壶酒。”
这时,从渡口方向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大步如风,腰悬长剑,但却蒙着双眼,身上衣衫沾满了血迹与污垢,分不出原本色彩。女子一袭黄裙,腰上也悬着一把剑,生得十分美丽,要两间上房的便是她。
店小二见她生得美丽,不禁多看了两眼。
女子冷冷一哼,扬手一招,从树上落下几片叶子,落在她掌心。男子也是冷哼一声,快步两步,挡在店小二身前,笑道:“小二哥,我与她不是一路,一间上房,一斤牛肉,两壶好酒。”
“你说不是一路便不是一路么?你我一同坐船来,又一同上岸,怎就不是一路了?小二哥,两间上房,两斤牛肉,三壶酒。他两壶,我一壶。”
女子走上前来,站在蒙眼人身旁。
袁掌柜的阅历过人,见识广博,只一眼便知这俩人绝非寻常人物,不说那蒙眼人装扮出奇,一身浓重血气,随意一站便令人不寒而凛。便说这女子,生得这般美丽,却不事遮掩,行于光天化日之下,又岂是易与之辈?这等人物招惹不得,袁掌柜忙道:“两位,实在不巧得紧,小店客已满。”
“客已满?既然客满了,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做甚么?”女子眉头一挑,明显不信。
袁掌柜道:“确是客满。”
女子冷冷道:“满了?赶两个出来,那就不满了。”说完,便要朝客栈里走去。蒙眼人忽道:“既已客满,那便告辞。”朝袁掌柜一拱手,大步即去。女子怔了一下,朝着袁掌柜冷哼一声,追蒙眼人而去。
店小二奇道:“掌柜的,咱们不是还有两间客房么?”
袁掌柜叹了口气道:“兵慌马乱,本该与人方便,但……”话还没说完,突又眉头一皱,朝南面方向看去。
店小二也即往南看去,南面行来一群人,近有三十余人,十之八九俱是年轻女子,身穿黄白相间道袍,另有两名男子与一名老妇人。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生得满脸横肉,又矮又胖,走起路来便似肉球滚动。这人走到袁掌柜二人面前,大声道:“生意来了,且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不得见一丝腌渣物事,不得见一个闲杂人等。”说完,扔了一锭金子给店小二,转身便走。
那锭金子足有十两重,店小二一时怔住,袁掌柜也是眉头大皱。
这时,那一群人走到近前,当先一名年轻女子,约模十七八岁,生得清丽怡人,远远一望便如水仙初放,近而一看又似芙出绿波,店小二看得又是一呆,只觉这女子比方才那名凶巴巴的女子犹要好看三分。又矮又胖的中年人走在这女子左边,另有一名年轻人走在她右边,年轻人约模二十上下,生得俊秀朗逸,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打扰了。”途经袁掌柜二人身旁时,年轻女子轻轻说道,声音极是好听,温温柔柔如风拂絮。
店小二忙道:“不打扰,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