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爷是被虐狂吗?
金世安想说“我不揍死他都是给他面子”,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虽然脑子不大,但起码的保命智商还是够用的——按照旧中国的等级制度,白露生刺死了金大少,早就应该被扭送警察局,或者被暴力家奴们打个臭死。但他现在安静如鸡地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仍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优待。
金世安心中了然,这个白府里,所有下人,都在不动声色地保护那位白小爷。
他们未必真的忠诚于自己,相反地,他们真心效忠于白露生,哪怕他杀了人。
好在这个少爷仍有威严,不是软脚虾的货色,看下人们的表情就知道。
暂时不要撕破脸比较好。
金总心中窝火,还加委屈,他见周裕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尬笑一声:“什么意思,我不能生他的气吗?”
这话他问得没什么心机,纯属投石问路,而听在周裕耳朵里,这无异于严厉的申饬,他看着金世安唇边挂着的尬笑,心中是一阵惊雷滚过。
少爷这是在含蓄地责难,责难他轻描淡写地放过了白小爷。
金世安见他发怔,忍不住又问一句:“所以我还想问,我是不是没有家?为什么我要住在白露生家里啊?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问的都是大实话,真心不懂,纯属求教,哪有住在戏子家里的大少爷,伤得都穿越了还不赶紧送医院,家里也没人搭理没人问,这都是什么骚操作?
金总想回家,至少别寄人篱下。
不过听在周裕耳朵里,这就全是反问句了。
周裕一骨碌跪下了:“少爷饶命,是我混账,我这就知会太爷,您千万别动怒!”
第二天,金世安见到了他的便宜爷爷。
当天下着细雨,金老太爷带领警察厅总长和彪形大汉若干,雷霆万钧地前来救孙。他年近七十,身量很高,一身长袍马褂,花白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脸上架一副细脚金丝眼镜,精神矍铄之外,自然有一种冷峻威严的态度。
这次金总学乖了,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金忠明问了半天,他光是点头,就是不开口。
同来的金公馆管家齐松义先行一步,替金少爷发言,齐松义垂头道:“少爷昨日就醒了,只是人有些……痴傻,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人也是一个不认。”他扶住金忠明:“太爷别动气,事已如此,伤心也无用,别再吓着少爷。”
金忠明又痛又怒,他把金世安轻轻放平在枕上:“安儿,你不要怕,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先睡一会儿,爷爷马上带你回家。”
他的目光很慈祥,眼里全是按捺不住的酸楚和疼惜,金世安心中动容,忍不住拉着金忠明的手:“爷爷,我没事。”
金忠明更加心疼:“好孩子,你躺着不要动,我去把那起混账兔子发落了。”
众人簇拥着老太爷去院子里审犯人,把金世安独个留下,旁边陪了一个傻不愣登的小胖丫头,金世安想下床去看热闹,小丫头慌忙按住他:“少爷不能动,动了就要死。”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死还是少爷死。
金世安被她逗乐了。
“逗逼萝莉,你扶我到窗户那边儿,我们吃瓜去。”
金忠明出来便叫周裕:“你来把事情说清楚。”
周裕跪在地上,先磕了一个头:“上个月,少爷来小爷这儿歇着,两人说话——”
金忠明怒喝道:“他是你哪门子的小爷?”
周裕慌忙改口:“少爷来这边家里歇着——是姓白的在里头伺候。”
就在上个月,金少爷和白露生因为私事争执起来,当时周裕和其他下人被少爷屏退在外,看不到里面什么动静,只听见两个人吵得利害,等到白小爷哭着叫人进去,金少爷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心口上插着一把小剪刀。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仿佛确凿无疑地是白露生杀了人。
但周裕觉得这事有蹊跷。
——因为剪刀在金少爷手里。
不是昏迷后塞进去的,是死死握住的,他们费了许多力气才扳开他的手。那把修兰花的小银剪子,通体不过五寸,刀刃只有一寸多长。金少爷一向体健,又在留洋的时候练习过搏击,白露生却是久病缠身,端个茶杯也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