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顶不住了,外面哄堂大,抱肚子,哪有这么捣乐子的事情这在干什么?承月偏要火上浇油,指着自己的脸道:“不记我了?前年你来这闹事,还吃过我一记拳头呢,我打你的时候不男不女吗?”
孔令伟哪经住这话?当时火冒三丈,伸手就要掏枪——骤听见耳边一阵呼啸,两旁人来不及反应,只见孔二小姐头皮边的短发不知被什么东西削平了——再定睛一看,一把亮晶晶的小刀钉在后面桌子上!一阵惊呼,连忙拉开孔令伟。
文鹄在二楼不紧不慢探出头,道:“孔小姐,子弹虽比飞刀快,你掏家伙的手却不一定赶上我的刀噢。”
孔令伟尖叫:“什么人!好大胆子!”猛抬头,才看见楼上的人,捂着并没伤到的头皮叫道:“你敢跟我着干!你敢跟我动手!”
她年纪虽不大,却常和流氓结交,见识不少,从未见过这样精准的飞刀,心中生惧——这惧怕和当初石瑛给她的威慑不同,那时时势所迫,父母又不护,忍着一口窝囊气,这一下却欺软怕硬,实打实吓出冷汗。
她看见文鹄手的银光闪烁的刀了,知道他不止一把,枪虽快,的确快不过他这冷不防一下,再掏家伙怕不要被人家割了手,连四下的伙徒也被这一刀镇住——行家知道行家厉害,没人敢动。
文鹄从楼上下来,嘴含了个话梅,咕噜咕噜,下了楼,漫不经心道:“你问我什么人?我白老板雇的小伙计,姜小爷的好朋友,普普通通,一个烂仔啦。但孔小姐呢,你最好乖一点,我知道你和青帮关系很好,也知道你和杜月笙关系很好,但那又怎么样呢?远水救不了近火嘛,你可以回去问问杜月笙,问问他知不知道洪门两个字怎么写。更不要问我敢不敢,我这种烂人没有什么不敢的事情噢。”
说着,他走到孔令伟面前,仍玩小刀,把陆老板推到后面,顺手还想推承月。承月却把他往后一推——脸红了,却有昂的神色,幸而盖着粉,看不出来,轻声道:“有你什么事?”转而向孔令伟道:“孔小姐,你今天想来挑事,我告诉你没有门儿,我师父不来,也不吃你这一套。”
露生行到门口,正听茶房说承月怎么怼孔小姐的事情——孔令伟早已走了,恰听见这两个小的在门口说话。
“看你瘦瘦小小的,又不个打架的材料,怎么性格这么暴躁?我都出来了,你还要和她吵,要和孔二小姐打起来不把你打成个猪头。”文鹄望着孔令伟走了,歪头来问承月,“听说你还上过学?”
露生隔着绿叶新发的树影,瞥见承月昂的神色,那意思我当读过书。
“我也上过学。”文鹄转着蝴蝶刀,“为什么不接着上学,跑来唱戏?”
承月哪肯答他因为穷?横着眼睛道:“我上学跟你一样么?你这种——”他想说“你这种痞无赖”,忽想起自己刚被这痞无赖所救,登时把话噎住,文鹄微微看他,承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梗着头想了片刻,把头上一个珠花摘下来,直楞楞往前一戳。
文鹄:“这干什么?”
“送你的,算我的谢礼。”承月心在滴血,却不肯在这痞子面前丢了面子,转过脸来强调:“这我在美国演出的时候,戏迷送给我的,翡翠做的,很贵的。”
文鹄“哦”了一声,微微接过来,原来一个翡翠半月,两旁珍珠贝母,镶嵌十分精致,拿着看了一儿:“你有心谢我,给我倒杯水就行了。”
承月心想还有这好事?其实心很舍不那翡翠弦月,顾不头上钗歪花倒,忙忙跑去后台,斟了一杯好茶,慌慌送到文鹄面前。文鹄抿着嘴,接来喝了——承月眼巴巴看他。
文鹄道:“还站在这干嘛?救你也救了,还不回去倒腾你的脸。”
承月气愤道:“还我花儿呀!”
“什么花儿?这你送我的。”
“不你说只要一杯茶吗?”
“我说你倒杯水就行了,可我也没说不要这花儿啊?”文鹄咧嘴一,露出一口森白的好牙齿,把那花儿举到承月眼前:“你的花,我收了,什么时候再闹,给你头上全摘了!”说罢掉头就走,把个承月气原跺脚——打不过他,又怕他手的刀,恨红着脖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