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近仁醉了,上了车之后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车子已经停在一个驿站前面,这是他们今晚投宿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幼薇问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李近仁道:“感慨太多,忍不住就喝多了。”
幼薇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他又不肯说。但是当两人独处时,李近仁把莫鲜夜的故事说了出来,幼薇也跟着叹了两声,紧接着吟诵了一首诗。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是范仲淹写的一首边塞诗。词人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描摹出一幅寥廓荒僻、萧瑟悲凉的边塞鸟瞰图;下片则抒发边关将士壮志难酬和思乡忧国的情怀。“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很贴切地表现了将士的悲苦。
李近仁抚着幼薇的头发没有作声。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吟道:“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幼薇道:“没有长期待在军营,你不知道其中的艰难。你现在看到的,体会到的,都是交战前的兴奋,澎湃,作战时的激昂,高亢,却不知失败时的残酷与血腥。当你看到出生入死的兄弟只剩下残胳膊剩腿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剜心之痛。莫大帅回不去,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回去,更因为他怕他一回去,这些兄弟跟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大帅,活蹦乱跳的生命只剩下一堆残骨。所以他甘愿忍受妻子给他制造的耻辱。”
李近仁抚着幼薇的头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军营。军营的生活我体验过就行了,难道还要像莫鲜夜一样把自己一辈子搭上去?”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费我说了这么多。”
这一次的军营之行让李近仁看清了很多东西。虽然,他依然会为军营里热血沸腾的战争心动不已,但他知道,那不是军营的全部。军营里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
夜晚,抱着幼薇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从驿站出来,李近仁神清气爽地携幼薇登上马车。幼薇此后没再跟李近仁置气,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不禁又想起从军营里打仗回去的那天,李近仁敲开幼薇的门。幼薇开门初见他时,眼睛亮了一下,笑容刚爬上脸,立马就变成了怒容,道:“你还好意思回来?!”
李近仁早在进小店时就知道原因,绿翘告诉他,幼薇那天回来后,因为嘴上有伤,关在房里两天不敢出门。连吃饭都是绿翘送进门的。突然看到罪魁祸首就在面前,幼薇如何不怒?
李近仁把门推开一点,闪身进去,拉住幼薇的手咳道:“别这样,绿翘和阿陌看着呢。”
幼薇脸色倒是缓和下来,但就是不愿意跟他说话,于是一直僵持着,到准备出发回太原时还不大愿意搭理他。
没想到,一次醉酒让幼薇愿意搭理他,莫鲜夜的故事又让他们懂得彼此珍惜。总的来说,这一次收获颇丰啊。
李近仁不觉伸出手来,手腕上隐隐还见出一排牙齿印,这是僵持之中,幼薇有次发狠咬的。这丫头,下嘴可一点儿也不轻。
幼薇这时也看向李近仁的手腕,自悔当日下口太重,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我、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生气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原谅我。”
李近仁心情大好,摸着她的头笑问道:“你第一次谈恋爱?之前那个不算?”